张府位置算是偏远,院落按规建制,三进的院子虽不大,但胜在布局精巧,院内植有修竹青松,花木扶疏,蓊蓊郁郁,悦目赏心,自然爽心,张娘子住在后院西厢房。
张春娇乃是太常寺满汉寺丞张毅里之女,年方十七,一年前的七月初八在家中失踪,昨天她在未结案的卷宗上翻看到了,没想到今天便找到了真人,不过确实阴阳两隔。张毅里夫妇两人都十分干瘦,张夫人身边还有一位高挑男子搀扶着,不健壮,看上去二十来岁。三人非常挂相,远远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家人,三人的表情都很隐忍。
张大人开了几次口都感觉如鲠在喉,看到西厢房又想到自己的女儿,触目伤心,不免悲从中来,红了眼眶,陈浮楠见到也于心不忍,嘴里也只能说点节哀顺便的客套话。
“张大人,节哀顺变。天热,寺卿大人托我替他跑这一趟,慰问二位。”
“寺卿大人年岁已大不敢劳动,他已经是多费心了。也让陈大人见笑了,我们就这一儿一女,老来得女我和内人十分欣喜,看着她从小不点长到和内人一样高,教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也算是粗通。她失踪的时候,我们以为她是和哪个登徒子私奔了,我也被御史台参奏,被人揪着辫子说我女儿都不通礼法,败俗伤化。我当时在心里怪她忤逆不孝,可她也一直也不回来看我们,有时候我都在做梦想她可能有一天会带着我的外孙或者外孙女回来,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宽宥她,但是没想到等来的是阴阳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张毅里眼圈发红,痛心伤臆。
陈浮楠扶着张毅里坐下。张夫人倚靠着儿子,并未落座。
“是哪个登徒子害死我女儿的,既然骗她走,为什么不好好待她。这个禽兽,我倒要看看他长得是人心人肝还是狼心狗肺!”张夫人呜呜咽咽,用袖子遮面。张家大公子在母亲身旁紧紧搂着张夫人的肩膀来安慰母亲,七尺男儿,眼眶发红。
张毅力伤心了好一会,才红着眼道:“陈大人见谅,情不自已。”
“我晓得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让为人父母的难以接受。”陈浮楠劝慰了一句又问道:“适才听您说她和登徒子私奔?您为什么不会觉得她是被拐,是与人私奔呢?”
“这还是因为四里找到了.....此事说来话长。”张毅里话语停留思索了下,终于找到了头又说道:”那段时间,我们与她订了亲,是我内人娘家的二老爷亲戚的侄子,二十来岁就已经中了举人。那段时日他来汴京赶考,借住我们这,为人老实板正,讷口少言但勤勉笃学,我与内人相看后都很满意,也是我们过于专横,直接给她定下了婚约。但是娇娇不是很乐意,与我们冷战了好几天。那日最先是她的婢女发现不见的,赶巧在乞巧节过后,刚开始都以为是她怄气,我心中也有气,便漠然置之,第二日女婢和我通报娇娇一晚上没有回房,我们把整个府中都给翻遍了也没找到半个影子。那时候我右眼直跳,这是不祥之兆啊,我心里也直慌。我们去报了官,查了好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开封府的官员和我说可能就是因为起了口角愤然离家,我们就去找了寺卿刁大人,我和他同拜一师,关系虽不亲近,但刁大人还是派人给我四处搜查,都怪我啊!”
“爹,这个怎么怪您呢,要怪就怪那个。。。”张大公子口气十分悲愤。
“住口,不要胡诌乱说。”张毅里打断了儿子得话。
“莫非其中还有隐情?”陈浮楠抓住由头问道。
“游谈无根,莫信小儿妄言。这也不算什么隐情,当时户部侍郎府中派媒婆上门来提亲。我家娇娇从小娇养着长大,我们就盼望她快活的长大,这深宅大院以她的心性这不把她推入火坑嘛,所以急着给小女定亲就为了推拒这门亲事。”
“你们见过这个玉钿花?”陈浮楠拿出拓下得样式问道。
三人端详一会,都摇了摇头。
“这个玉钿花看样式精雕细琢,不是寻常人家穿戴的,可惜不是实物,但也能我印象中没见过,也未曾给娇娇买过。”张夫人看了好半响才道。
陈浮楠疑惑道:“适才李推官没给到你们辨认遗物?”
三人又摇了摇头。
张毅力道:“李推官我也未曾与他打过交道。是那位……”
“兔子牙那个。”
形容言简意赅,张毅里瞬间反应:“我们未曾见到他,是另外一位推官,长的有点面生,以前并未见过。”
“那日第一个发现她失踪的小婢可还在府中了?”
“幸燕啊,这孩子是娇娇在外捡的小乞儿,伶俐乖巧,还能识几个字,架不住娇娇的相求,我便花了几两银子在老乞丐那将她买进府中来。她现在嫁与四里的书童了,也算是登对,现在在四里那帮着照顾着他。前日里还送了不少东西来,和四里一样,也是个好孩子。“外头女侍端进茶水打断了张毅里的话:“是我失了礼数,这么热的天陈大人远道而来,现在才给您递上茶水,大人来品尝一口,这茶虽算不上名贵,喝起来自带竹香。”
陈浮楠注意到女侍神色有些异言,可能是天太热,陈浮楠端过茶后细品一口。
“这茶竟然是冰的,前苦后甘,爽口,热天一饮还解了不少暑气。”陈浮楠接过后顺势又牵回了话题:“四里,莫不就是与令爱定亲的公子?”
“不知道大人认识开封府巡检司李大人,他没有考取上进士,本来都和我们告别打算还乡再读,没想到竟然入了李大人的眼,说他字写得好,收他进巡检司当了文吏,现在也还在一边读书等着下次科考。现在也能赚份饷银,得了这份事后也搬出去了。”张大公子道。
“这老实的孩子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固执的很,现在还未娶妻生子,和我们说娇娇一日不回来他就不能毁了婚约。我和夫人也是良心不安,劝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他这个驴脾气这么犟,他也算是我的半子。”说到苏四里,张毅里摸着胡子扯出了一点笑。
“听两位说苏公子高风亮节,我心向往之,得前去登门拜访。对了,还有一件私事,想请二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