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茆斋是有名的糕点坊,位于中城主街南侧的南长街,正值秋日,正是栗糕和广寒糕的好时节。
元钰骑马至斋前,便看见带有“伏”字的马车,不用想便知道是谁,他脑海里浮现起今日发生的事,迟疑片刻,还是走到马车一侧。
梨酥去买糕点了,马车上只有伏梨一个人,车夫和一旁的侍卫看见元钰上前,想也没想就将他拦住了。
伏梨听着外面声响,刚要说话,便听到帘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道:“人多眼杂,姑娘不必卷帘。在下元钰。”
伏梨听见是他,深感意外,不禁寻思起最近怎么老是碰见这位元世子,说道:“世子安好,可有何事?”
元钰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朝中局势万变,姑娘不免听到些刺耳的话,但公道自在人心,也望姑娘宽心。”
伏梨没有想到元钰会说这些话,他竟是在安慰她吗?
诚然此刻伏梨已经没有把宴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了,可当时确实不太开心。
他也觉得公道自在人心吗,伏梨想到周勤朔说的话,想到阿肆还在查的事,她没有出声。
元钰感受到马车里那人的沉默,一时不知道还有一句话该不该说,他本不欲掺进她的事中,可那日洄水河畔,她蹲在河边为家人祈福的身影,离开时透着坚强的身躯,他的心中竟也有些泛酸。
那日回去后,他到父亲房中,守了多年不醒的陵国公一夜,他想,或许他们是一类人。
思及此,元钰开口道:“那样的话多听无益,如今日一般的场合,姑娘为何不避一避?当然,姑娘若是另有想法,那便当元钰多言。”
就在元钰以为不会听到回答准备转身离开时,便听到里头传来闷闷的一声:“我若再避,往后伏家就真的人人都能踩一脚了。”
元钰抬眸看向那垂下的帘子,似是要透过那帘子看进后面那人的眼里,他说道:“树大招风,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就当是韬光养晦吧。”
伏梨怎会不明白他的话,可伏家真的还能有“进”的机会吗?
她没有问出口,任凭她再不关心朝政,可是该知道的,她都知道,比如,元钰是太子的人。
近几日西境那边很不安稳,西羟人三番五次越过边境线,早朝上正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
“西境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几次三番的挑衅,昨天黄庭燎又上书要兵,你们几年前不是过去与他们谈和吗,这才和了几年!”
圣上将黄庭燎请求拨兵马的折子气愤地扔在地上,眼睛扫过底下站着不吭声的一众大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喊道:“吕闻松,你说话!”
于是在针落可闻的大殿中,一众大臣都看着殿阁大学士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道:“陛下,这西羟人出尔反尔,向来奸诈,当日与我朝谈和时明明说得好好的,竟如此不顾约定。既然这样,那就再给黄将军拨些兵马,一举踏平西境。”
皇帝呵了一声,说道:“当日主和的是你们,如今说要打的也是你们,朕何来兵马,谁来给朕领兵!西羟要打,北夙人还在北境守着!”
“陛下,臣认为,西羟要打,且在此时打最为合适。”此时说话的人是兵部尚书简益良。
皇帝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便让他赶紧说。
简益良说道:“如今我朝,西有西羟,由黄庭燎将军率兵镇守。而在北部,则有北夙,先前一直是伏家在守着,近几个月陛下也暂拨了谢渊将军去。北境那边一直被伏家军压制,如今虽然伏北终不在,但近期北境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那你的意思是?”吕闻松问道。
简益良再次看向皇帝,掷地有声地说道:“臣的意思是,近期趁北境安分,应尽快解决了与西羟的战事,倘若待北夙人反应过来,那时我朝才真是腹背受敌!”
皇帝听到此,反而怒道:“你这是何意,北境没了伏北终,北边的兵马难道就不听朕的号令了吗,简益良,你大胆!”
稽僩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说道:“父皇息怒,简尚书只是急于战事,非有他意。”
稽琛此时也走上前来道:“父皇,儿臣有一法子。”
他感受到了从稽僩那里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但他顶着这样的目光继续说道,“父皇,当日伏北终定罪,也一并革职了一些原在他军中办事,但走得不近的将领。”
“儿臣了解到,这些将领中有一位周将军,虽官职不高,但曾在西境黄将军手底下也做过事,想必对西境的情况也比其他将领要了解得多。”
“简尚书有一言说得对,如今我朝将才稀缺,便是北境,也正需要大将坐镇。不过此时得先解决燃眉之急,不若就让这位周将军带着兵马去西境吧。”
先前在朝堂之上,圣上最后决定了封周勤朔为征西将军,清点兵马粮草,带兵往西境,并下旨至黄庭燎,开战西境。
稽僩下了朝就同元钰一道回到东宫,他想着今日稽琛在大殿上的表现,说道:“先前倒不知道这个稽琛,还是个有心思的。”
元钰回道:“五皇子过去与我们接触不多,只知道他平日为人热情风流,又善言辞。”元钰说着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还当是个只会玩乐的皇子呢。”
元钰随着稽僩踏入书房,听到他说:“看来咱们日日游手好闲的闲散皇子,往后可要勤奋起来了,把门关上。”
元钰刚把门带上,稽僩转而就变得严肃起来,道:“着人去查那个周勤朔,来历务必要清楚。”
元钰也一秒严肃起来,道:“是,我马上派人去。”
入了十一月,天也渐凉起来了,这日午后,伏梨刚从外头回头,便去了骆思堂。
近来伏梨的母亲夏氏的精神好了许多,昨日晚膳后便喊伏梨隔天下午再去用些小点心。
骆思堂的小点心都是妙雁姑姑亲手做的,伏梨自小就爱吃,故而心心念念了一整个上午,就连与康澜出去用午膳,都特地少用了些。
刚踏进屋子里,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橙香,夏氏一见伏梨,便唤她:“阿梨,快来,今天我叫妙雁都做了你爱吃的。”
伏梨走上前去,净过手后就坐在夏氏对面,往桌上看去,只见桌上摆着一盘春兰秋菊和几个蟹酿橙,还有一盘自己做的栗子糕。
春兰秋菊和蟹酿橙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栗子糕便与外头买的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