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出了这样的事,他势必要去,可今日日子特殊。
伏梨知晓此事重大,她看了眼母亲,又安慰元钰道:“此事紧急,我随后自己回府就是。”
元钰感到十分抱歉,心下也感激她的理解,可是今日毕竟是归宁,他正要给夏氏道歉时,夏氏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无妨,你且去,以你与太子的关系,你必须要在场帮太子稳住局面,谢老将军骤然薨逝,太子对朝臣的压制便又松动了些,你须得表明陵国公府的态度。”
“多谢母亲。”元钰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伏梨,便转身走了。
如何不复杂呢,归宁这日都没能一起完成,阿梨却很体谅他。
他既感激又心疼,还满怀抱歉。
元钰走后,伏梨陪着母亲继续吃饭,想着母亲跟元钰说的那番话,她还是忍不住问:“母亲,为何太子会压制不住朝臣?”
夏氏看着女儿尚对朝局一副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此中弯弯绕绕你以前不知,连圣上都不喜的太子,又有谁会真正服他!”
圣上打压谢家,但毕竟当初是借着谢家的力才登基,稽僩是谢皇后所生,故一出生便立为了太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上对谢家的防备越来越厉害,谢皇后一走,谢家更是大势所去,但谢秋婉将军还在世,虽说已不掌兵权,可到底是靠着她圣上才登基,一众朝臣更是忌惮她的威慑力,故圣上不喜稽僩,但他依旧是太子,朝臣看在谢家的份上,至少明面上不会与他过不去。
“阿梨,你这夫君走的这条路,凶险万分啊。”
伏梨捋清这些事之后,眉头越皱越深。
元钰刚到谢家,就看到门厅乌泱泱跪了一大片,更有一些得到消息的世家正在赶来,元钰二话没说就叫寻淞将人拦下,谢家大丧,不迎外客,吊唁者待出殡日再来。
稽僩跪在最前,谢家于稽僩是权力的支撑,但也是唯有的亲情来源。
由于圣上不喜,自小稽僩便没从父皇那得到过什么关心,甚至是常年忽视,这比批评还可怕。
稍长大一些后,便十分严苛,说是派人照看他,可每逢他从谢家回宫,那些随侍都会去向圣上说明他今日在谢家的所作所为,渐渐地他也懂了,二弟有的宠爱他是没有的,哪怕他背书比二弟流利,哪怕他功课比二弟好。
就连母亲,他也不能多见。
曾经他央身边的姑姑带他去见见母亲,一次答应没有去,二次答应还是没带他去,东宫的赏倒是领去了不少,不过都是年少还对他人尚存幻想时的事了。
元钰都知道这些,所以他也知道稽僩此时此刻的悲痛,他上前去,在落后稽僩半个身子的地方向着里间磕了几个头。
其实他和稽僩,虽是君臣,但更像兄弟,幼时甚至是到前几年间,他们之间的相处中不甚在意很多礼数,只是近年为了不叫人拿住把柄,元钰便会时常注意。
须臾,他还是抬手放在了稽僩的肩膀上安慰道:“殿下,节哀。”
满庭的女眷与下人,还有挡在门外看热闹的人,堂堂太子殿下,竟不能言一声悲。
门外传来吵闹声,元钰刚要回头看,便听到:“霍总管到!”
来人是御前总管,霍方,圣上身边的内侍,只看他慢慢走上前向稽僩和元钰行了个礼,颇为傲慢。
“总管免礼。”皇帝跟前来的认,稽僩不得不应。
霍方一一说起皇帝交代的事:“圣上听闻谢老将军薨逝,甚感悲痛,毕竟老将军也是圣上的岳母,且料定太子近日忙老将军的事亦是无心辅政,故宫中众多事务一时难以脱身......圣上派老奴来宣个旨,给老将军磕个头,也给殿下宽慰宽慰。”
“总管请吧。”稽僩语气平淡,眼神都没有掠过这些个杂碎。
至于父皇,他本就没有期望过他会亲自前来。
霍方上前磕了几个头,说了几句节哀,便拿出了那道等候多时的圣旨:“上谕:骠骑大将军谢氏婉秋,鞠躬尽瘁,赤胆忠心,忽闻薨逝,朕不甚悲伤,念其久经沙场,戎马一生,现以骠骑大将军之礼葬之。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先帝在时就保家卫国,匡扶社稷,领着圣上登上帝位的这位传奇的女将军,就在这一封圣旨中归了尘土。
“殿下,老将军的葬礼还要殿下料理,圣上说事务繁忙,就不出席了。”说着便将圣旨交到稽僩手中。
稽僩拿着圣旨的手攒紧,待霍方离开后,他嘶哑着声音对元钰暗声道:“传信北境,叫谢渊不必回来奔丧...一步都不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