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房里陈设简单,书桌上正摊放着一卷画,伏梨走近看,画上是连绵青山,一轮落日,伏梨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她惊喜道:“是北境的落日图!”再一看署名,更是惊讶:“顾三,是名家呢!从哪得来的?”
画的落笔处是“顾三”,听闻这不是他的真名,好像是家中三子,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不过他这几年已封了笔,市面上他的画是寻得一副就少一副。
元钰伸手将画再摊平些,反问道:“阿梨可知道宁乡?”
伏梨惊喜道:“你在宁乡买的?”宁乡之名她自是知道的。
元钰的视线从她脸上回到画上,笑言:“回程途中,路过宁乡,偶然看到这幅画,我知你会喜欢。”说罢又看向她。
伏梨心头一暖,鼻头一酸,她幼时同兄长跟着父亲去过北境,每逢傍晚的城楼上,便是这样一番光景,那时身边是兄长,如今是元钰。
她伸手抚了抚这幅画,柔声道:“是,我很喜欢。”
听她这么说,元钰放心下来,此地特殊,值得纪念,但也容易引她伤怀,遂不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在小书房待了一下午,元钰处理着公事,虽然时不时总是会看一眼伏梨,若有所思,而伏梨倒是没注意元钰偶尔朝她投来的眼神,一直卧在床边的贵妃榻上看书。
窗口的风吹动纸页,元钰听到动静,又往那边瞧去,便看见她已经睡着了。
元钰笑笑,起身往她那边去,探身替她关上了窗,秋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一丝凉意的。
晚膳后两人散步消食,一路散到暖阁。
月色醉人,照在楼边,伏梨忽然想起在三层有一副棋盘,便指着暖阁三层说道:“我们对弈一局可好?”
元钰侧脸,也朝那边看,说了声好。
梨酥先他们一步去了暖阁,点上烛火,摆好棋盘。
等他们走近的时候,内里已经都准备好了。
下棋的时候两个人不爱说话,似乎都沉浸在棋局中,直到风把叉竿吹掉,窗户落下的声音令元钰回神。
伏梨神色认真,手撑在下颌处思索着下一步,元钰直了直腰,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伏梨,其实今日午后将她叫去书房,本来是想同她说些话,但人到了后,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或是不知道开口后,会是什么答案,是以拖到了入夜。
他趁着伏梨思考棋局的时候,暗自在心里措辞了一番,刚要叫她,门外梨酥便出声道:“夫人,该喝药酒了。”
那时祖母请来的大夫给伏梨留的两盅药酒,她一直有在喝,如今总算快见底了。
她执着棋,头也没抬,但还是应声;“我出来喝吧,那味道重。”
每一回喝完,屋里的味道都久久不散。
说罢她放下棋子,抬头向元钰示意她要出去一下。
元钰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中午的事。
用完午膳后伏梨被叫走处理田庄的事,他就和祖母一块走在院子里。
正走着,祖母突然问他:“钰儿,你可曾想过,如果阿梨不是嫁给你,她会如何?”
元钰那时被问得愣了一下,不懂祖母为何有如此一问,只是接着祖母又说:“你的岳母是个聪明的人,如此时局下,若非圣旨,她绝不会让伏梨嫁入我们家。”
元钰停住脚步,神情有些复杂:“祖母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是岳母说了什么,他猜想。
老太太见孙子停在她身后,没有跟上来,叹气道:“那日丞相之女的事,一度吓着了你媳妇,我后来开解她,我们陵国公府已入局,也没了退路……”她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下去。
元钰看着祖母想说又没说的神色,便都明白了,心中有些晦涩,他望着前院的方向接道:“可若是她没有嫁给我,便尚有一丝抽身的可能,也不会时刻面临危险。”
老太太点了点头,便自己转身回去了,经过元钰身边时道:“我心疼那孩子,但事已至此,有些话多说无益。”
回忆闪过,元钰看着正沉思在棋局中的伏梨,她一手撑在下巴上,很是认真,还轻轻砸了砸嘴。
“若是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嫁给我?”当元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问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