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夜宵是伏梨想着来看看他的借口,但即便如此,也仍然用心准备了一小碗鸡汤面,份量不大,端来时,葱花置于汤面上,热气腾腾。
在这下着雨的寒夜,让元钰觉得十分暖。
伏梨一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尝了几筷子后就都留给了元钰吃。
她自己则站起身,走向一旁的书桌,接着她执起笔,自一边的砚台内轻轻一蘸,便在纸上写起字来。
元钰用完膳便看见她恬静的侧颜,烛光映着她认真的神情,一笔一划都力度不凡。
他叫人进来把碗撤了,自己则缓步走到桌前,垂眸看向她的字,不似平日书信中那般小巧婉约的字体。
他立在伏梨对面,淡淡感叹道:“我竟还不知道你会写行书!”
他的妻子,总是能给他很多惊喜。
伏梨莞尔,一手撩着衣袖,另一只手放下毛笔,她轻轻地将桌上的纸拎起,朝向他举着。
元钰眯了眯眼,认真读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伏梨嗯了一声,重又将这幅字放在桌上,咚地一声,将它压在砚下。
元钰听着这声,抬眸看她。
伏梨敛起了笑意,看了眼字,又看向他,想了一想,开口道:“送给你的,我虽不是什么名家,但我觉得在这条道上,我是能与你一道走的。”
一直以来,元钰会关心她,会照顾她,与她分享生活,同她逗趣,偶尔还会说一下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但是伏梨仍觉得与他似乎还有些距离。
这种感觉无法言说,譬如他有心事时,就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她看着小町从暖阁中来来回回,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譬如当时他听了祖母的话后,就选择推开她。
伏梨跟自己说不同他计较,只是因为她知道,元钰是为她考虑的。
其实今晚夜半自己一个人醒过来,发现身边没有他时,她有些失落。
她希望与他是能够共患难的,她不想活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深宅大院中,同时外面,是腥风血雨。
她说出这些话后元钰长久地没有出声,伏梨也没催促,只是嘴角微微下撇。
半晌后,元钰往下一坐,靠在椅子上,同时他拉过伏梨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膝上。
伏梨看向他,眼底到底含了些失落。
元钰开口,却不是刚才的话题,而是直接同她谈起了眼前的事情:“你知道的,殿下回京途中受伤了,黑衣人和御林军,究竟是两拨人,还是里应外合?又是谁将宫中的消息散布到满城皆知?”
伏梨本来突然听到他转换话题有些微愣,顿了顿,才发现他在跟他说他最近的事。
元钰看着她逐渐漾起笑容,心中微动。
自父亲昏迷不醒,不止是祖母,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太子都说他心思变重了。
过去几年里,除了跟太子,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即便看起来,他仍是众星捧月的世子。
成婚后,他感觉到了自己在打开心怀,对她。
可或许习惯一时难改,在遇到事情时,他忘记了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
再者,还是先前泉济寺的事让他有所顾忌了,她的勇气终究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
接着伏梨便认真想着他的话,她低下头将手放进元钰朝她伸过来的手掌中,分析道:“事关太子殿下,人们自然就只能想到五皇子,可是五皇子掌御林军,他会直接用御林军的人吗?”
元钰否定道:“不会,他没那么蠢。”
稽琛有动机,有嫌疑,但他不会用御林军。
他否认得干脆,忽然间,伏梨脑中闪过一个人,她看着元钰幽深的眼神,犹豫地说道:“那么,要殿下性命的,还有一个人。”
窗外雷声起,伴随被雨击打的树叶落下而产生的簌簌声,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人。
若是他,那他们等着的回城受审,似乎都成了笑话。
圣上,已如此等不及了吗?
在漳州,稽朔一行人几乎是等稽僩醒来就即刻启程,而那个刺客,多日来,依旧是死咬着不开口,寻淞无奈,只能先让人防着他自尽。
因着路上发生的这些事,等他们到达皇城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
皇帝下令将那个刺客直接押入大理寺,三日后亲审。
这三日中,无论是稽琛还是元钰都暗中派人去大理寺打探过,只是这回圣上像是铁了心要为太子讨回公道,防得严丝合缝,无从下手。
这元钰有些摸不着头脑。
元钰和苏横一律觉得,若是圣上动的手,难道不是应该尽快地灭了口,还要审他做什么。
元钰思及此,脑中灵光一闪,接着他将元小町招至身前,附耳轻声吩咐道:“去查一查这个徐覃,家里有什么人,家中人有无犯罪释放或是突然升迁,或是其他大的变动。”
这个刺客名叫徐覃,他确实是御林军中人,并非是假意装作。
元钰思考道,若是圣上不怕与他对簿公堂,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上上下下都已经打点好了,所以无惧。
而稽琛这边,自从发现探不到消息后,便开始隐隐不安,一直到三日后。
“将罪犯徐覃带上来!”御前内侍霍方在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