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元钰派人到西宁镇上将府邸收拾出来,等伏梨到了可以直接住,下午便独自一人出了城。
勺水城在西二十里,城门紧闭,寸草不生。
元钰下马上前推开城门,沙尘四溢,元钰扭过了头,随着城门口的这条路一直往前走,道路两侧依稀能看到几朝以前的遗迹,土砌的门墙斑驳不堪,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
他走得极慢,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是大胥士兵的埋骨之地,可当他走到城南,明显的是那里曾有一扇角门,而如今在那门侧立着一块无字的土碑,从泥土的材质和色泽上来看,这块土碑是后来才立的。
碑前不知是何人放置了一坛酒,看来勺水弃城的传言做不得真,元钰拿起那坛酒闻了闻,眸色渐深。
从勺水城回来,元钰直接去了西宁镇,从知晓勺水可能有问题后,他就让人查了易春如今在西宁的住址,此刻他便架马立于眼前这间茶铺前。
茶铺人不多,想起收到的消息,易春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
元钰抬步走入,迎面就走来一个女子,灰色裙衫,头发上绕了一圈发巾,打扮得倒像是西羟人。
那人一见他便怔愣住了,看她反应元钰便知她认出自己了,
易春反应了几秒,就恢复了正常待客的表情,她吩咐小二关上门,自己便沏了一壶茶给元钰,道:“世子请坐。”
元钰依言坐下,便听她道:“多年不见,听闻世子去年娶妻了?”话中多有寒暄。
元钰嗯了一声,复又开口:“我以为老师避世,不关心这些。”
当年谁都看得出易春对蒋影有情,她自己也不回避,蒋影死后,她便主动跟元钰说想去西境生活,悼念亡人。
而在那之前,她与蒋影都在陵国公部下,所以与元钰本来就是相熟,元钰偶尔去西境,易春便带着他到处逛,也开玩笑般叫她一声小老师。
易春对这个称呼也是反应了片刻,她叹道:“皇城的消息大家爱传,当初不过教你念了几首诗,你还真叫我老师。”
元钰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故看着她问:“老师这些年,还念着蒋将军。”
易春像陷入回忆般,又如从回忆中释怀:“逝者已矣,早不念了。”
元钰喝了一口她沏的茶,思考着开口:“许久没喝老师的忆春酒了。”
忆春酒是易春自酿的酒,与她的名字同音,曾经,她常酿,而那酒的味道,他先前在勺水城那不知名的土碑前的那坛酒中闻到过。
易春却说:“不念旧人,不望过去,不再忆春,便没有忆春酒了。”
元钰冷冷勾了勾唇角,便起身出门从马上取下那坛从勺水城中拿来的酒,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这坛酒置于桌上,发出一声响,他指着它道:“不念旧人,老师还常去勺水城?”
易春瞳孔微张,显得有些慌张,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解释。
元钰撩袍坐下,盯着易春:“勺水城,真的没有出口吗?”
易春看向他,她当然应该说没有,像几年前那样一口咬死,但是今日元钰会来,就说明他去过了,他看见了那块土碑,自然看到那道角门。
元钰见她只看着他,却不开口,便接着道:“西境勺水,迷雾孤城,那一战后,荒城万古枯,自此无人踏足,所以你将蒋影的墓立在那里。”
易春听着他的话,双眼微红,颤抖地抬眸看他:“既如此,世子何必再问?”
元钰拍案站起,大声喝:“勺水城除城门外明明尚有生门,那日城中人岂会不知,你又岂会不知!”
“你既然将我父亲带出来,如今又在瞒什么?”
易春垂下双眼,看着已破旧不堪的木桌,全身突然没了力气,她说:“世子,我已经习惯了安生的日子,这些年我经营着这间茶铺,虽只勉强维持生计,但至少日子简单多了。”最后她说:“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乱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