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苏横坐在稽僩一边,撇撇嘴:“济武侯那样子,莫不是真以为三皇子能在这朝中争上一争了?”
稽僩翻了页书,静静答道:“多年都无关紧要的,如今是觉得熬出头了。”
马上入夏,过几日便是德恩皇后的忌日,可是谁人都知道圣上不喜德恩皇后,在她去世后的前几年,还顾着谢家的势力有过哀悼之礼,可后来慢慢地,连别人提起都犯了忌讳,更不用说想起来祭奠。
可唯有与稽僩亲近的几人知道,每到这一天,他都会独自一人到城外的菱湖祭奠他的母亲,不带侍从,不配武器,只一盏灯,一盒糕点。
菱湖形成于城外孤泉,小小的一片,比起自城外流入皇城里的洄水河来说逊色很多,但这是德恩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一个地方,稽僩总是记得母亲去世前的那几年,总爱提起。
豆蔻年华,谢家兴旺,对家里的小孩教养严格,她却总爱偷跑出城,菱湖边人少,但也因此有着天然的美景,她常常躺在湖边看着蓝天白云,远远听见家中的护卫喊她,她便匆匆躲起来,可惜一朝踏入宫门,便被拘了半生。
这个习惯苏横还不知道,所以稽僩晚些便让苏横今日不用来东宫了。
一人在湖边坐至半夜,喝完了半壶酒才起身,不似别人祭奠时总爱说些话,稽僩往往一个人静静坐在边上一处不起眼的石头上,酒洒半壶喝半壶,待上至少一个时辰,才在夜色中往回走。
刚走出没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周边一片黑,野草繁茂,只有点点星光闪在湖里,一切都能藏在黑暗中,但在寂静中暴露,他皱了皱眉,听着草动。
拂过草丛的声音持续不断,是风拂,还是人过,下一秒他就有了答案。
剑从耳边刺过,还没来得及转身,耳边便带上了一丝血痕。
来人依旧一身黑衣,出手敏捷,交手中稽僩能感觉到从手法上来说,与他日在归京途中刺杀的人如出一辙,虽然那次因为徐覃出手,那伙黑衣人便退了,但也有过两三招。
酒意微袭,人是清醒,但明显有些使不上力,感受到这一点之后,稽僩脚步一转,往城中去,不再与他搏斗停留。
而那人追得执意,竟是跟了一路。
稽僩想进了城就先躲进一间宅子,将人甩掉再说。
这么想着,脚步突然一顿,右边赫然立着相府,他只犹豫了一秒,便贴墙跃入,躲进了墙角暗处。
那黑衣人竟紧跟着跃入,不过进来后他就找不着稽僩了,相府的构造十分精致,全部都是公主主持重建的,回廊假山一应俱全,对黑衣人来说,不若一座迷宫。
稽僩待他走远了些才微微探出身,他对相府也不熟,但偶尔也来过。
他转身想走,又顿住脚步,将这样一个人引入了相府,其实很危险,他想到府中那位病怏怏的女子,有些挪动不了脚步。
但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他必须甩掉身后的人。
凭着那次来府中看望她的记忆,他顺利到了后宅,只不过一路必须小心翼翼,一是不要再碰上那个黑衣人,而是不要惊动相府的护卫。
“如今东宫气盛,圣上十分不愉,那个徐覃的家里都安顿好了吧。”
“回父亲,该安顿的,该送走的,都处理好了。”
其实那个御林军中的徐覃,从一开始便是圣上授意苏玉礼去做的,可做爹的,要杀亲子,这事是万万不能传出去,苏佑便在苏玉礼的吩咐下,去安顿他的家人。
苏佑往门外望了望,探身凑近父亲,轻声问:“上回没能成功,圣上如今是什么意思?”
苏玉礼手上盘玩的动作停住,看了一眼好奇的儿子,冷声道:“圣上没说的事,便不要打听。”
咯噔一声从门外转角处传来,苏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