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梨生了个小公子,奶妈是早些时候祖母亲自挑了送来的,叫伶姑。
那天伶姑将孩子抱出来时,因元钰不在,苏横便说了一句:“先给晏将军抱抱。”
接着便扫过院中人,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有外传,那便城郊乱葬岗再见诸位。”
伏咺抱了一下便将孩子交给伶姑,朝着苏横道了声谢,便进了屋子,无人再拦。
康澜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进去,苏横留在原地,经由下午的事,他若是还不知道晏兵是谁,他这状元未免有些蠢笨了。
晏兵,或者说是伏咺,伏北终的第一子,也是唯一一子。
伏北终获罪那年,随父流放,那会苏横还在翰林院,与之未有过交集,然此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出少年,当年一杆长枪,直抵北夙人的头颅,众人皆待少年长成,愿其如芒如星,可少年长成了,却再不见颜色。
苏横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晏兵,但是无论如何,先堵住这个消息才是首要的。
伏梨生下孩子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伏咺轻轻抚过妹妹的发,便起身。
目光及至厅中的妇人,他停下脚步,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置于面具上,两秒后,才将面具摘下。
面具后的那张脸棱角分明,眉眼深邃,此时的眼中蓄满了泪。
夏氏见着面具后的面容,闭了闭眼睛,哽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她朝着自己的儿子走去,嘴里喊着“阿咺!”
伏咺一个箭步上前,顺势跪在夏氏面前,满眼都是愧疚,将将两年不见,面前的妇人肉眼可见的苍老:“母亲,儿子回来了。”
母子俩两年没见,自有很多话要说,尤其是夏氏,不仅问他的事,还问起他父亲。
伏咺神色一滞,原本扶在母亲背上的手微微收紧,父亲的死讯他早就知道了,从北境回来的路上,他挣扎于痛苦与振作之间,他的脑海中幼时的场景与流放途中的景象相交,可是面对母亲,他却说不出一句实话。
看样子母亲还不知道,这样也好,阿梨还需时间恢复,便先瞒着吧,他这样想道。
于是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我的事说来话长,总之如今外人只当我是立了功才被重用的晏兵,父亲,一切都好。”
夏氏自然知道儿子能以别的身份回来其中自有运作,当然不再追问。
外面传话来说陵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
伏梨生的时候消息当时就递到国公府了,可伏家当时情况混乱,老夫人也知道那时候去才是添乱,才堪堪等到情况稳定才来。
夏氏正好出去迎接,伏咺就喊住了她,神色不明地问道:“陵国公府待阿梨,好不好?”
夏氏才想起,女儿出嫁的时候,儿子是不在家的,对国公府也不熟悉,这么一想,心头又是酸涩,她欣慰地说道:“陵国公府上下都对阿梨好,世子更是出色,待他从西境回来,你们定能相处得好。”
母亲不知道自己和元钰早有交集,也不说穿,抬起头,朝着母亲笑了笑,道:“好。”
老夫人看过伏梨后便去看了一眼孩子,见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天色已暗,夏氏便招呼着老夫人住一晚,老夫人也就没推辞。
窗外树影绰绰,小娃娃的哭声早就停了,伏咺早些时候又去瞧过,不得不承认是个乖的,倒与阿梨幼时不太一样。
想到这,面上就带起一丝笑意。
“没看见月亮灯,你又骗我。”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伏咺的面具摘下了就没再带上,伏梨一醒来就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容望着窗外,嘴角含笑。
说着眼角滑过一滴泪,隐入枕中,却落在伏咺心上,他抬手替她擦拭泪痕:“下回该做给小侄子了。”
两年未见,不间断的担忧在此刻全部消散,他们不说那两年的经历,不问为什么在这,彼此尚在身边,就足够了。
伏梨说想看孩子,伏咺便去将睡着的孩子抱来,放在妹妹怀里。
伏梨碰到孩子的那一刻,心中既柔软又苦涩,她温柔地看着孩子,不像她呢,眉眼间尽是那人的影子,她不自觉叹道:“不知道你爹爹什么时候能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