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湖边,往湖中那座阁楼的三层看去,没有光亮,无人在那,伏梨脸色一暗,有些不快,但更多的是担忧。
元钰平日去哪都至少会留下小厮跟她说一声,可今日就连小町也看不见人。
暖阁没在,伏梨就想回院子里的小书房看看,脚步不由加快起来。
刚行至院子,她便看到屋檐下站着一人。
伏梨认出是小町,便也顾不上原先心底的一丝生气,喊道:“小町。”
元小町见是伏梨,连忙跑出来,不顾被雨淋了个透。
他神色沉重,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他是元钰身边最得利的人,平时大约事事都在他的安排下,伏梨甚少见他这样的神情。
伏梨跟着小町一路行至陵国公的院子,伏梨撑着伞站在门口,院子里没点灯,隔着雨幕便能看见前厅里站着的人,他隐身于寂静中,身子朝内,背影看起来落寞极了。
伏梨让梨酥和小町都留在门外,自己缓缓走近,她的脚步声,收伞声,呼吸声,她知道他全都听得见。
“若是父亲能抱抱启蛰就好了。”在陪着他站了片刻后,元钰才说话。
伏梨知道他深埋心底的痛,但却无法为他排解,她走上前,将手塞入他的手心中,与他十指相扣,宽慰道:“总能够的。”
元钰垂眸看向他们十指相握的手,紧紧握住,像是最后的支撑,须臾后,他轻声叹:“不会了。”
伴随着雨声,伏梨有些听不真切。
“已经五年了,今日我问了管大夫,他说,其实不必等了。”这次伏梨听到了,她置于元钰掌中的手一滞,喉咙哽住。
陵国公重伤昏迷已经五年了,起初大夫还会给一些希望,渐渐地元钰其实也明白,无非是靠一些汤药以及整日施针来维持。
今日苏佑说了那些话后,他一是震惊,二是痛苦,他无意识地来到父亲院中,正巧管大夫晚间施针结束。
看着元钰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十分犹豫,但最终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世子,五年过去,几乎可以断定,国公爷苏醒无望,草民以为......”他还是没能说出安息之类的话,这太残忍。
管大夫离开后,元钰便一直在此处站着,脑海中一时是管大夫的话,一时是苏佑的喃喃歉语,一时是易春话中的勺水。
伏梨垂眸,鼻头酸涩起来,于无声处,落下了眼泪,扣在他肩上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起来,源头是他在黑暗中颤动的背,昭示着一抹无声的绝望。
苏佑的事情元钰是第二日跟伏梨说的,听后伏梨自然也是吃惊,当下两人便决定,待皇城事了,回西境后好好派人查蒋影和苏佑。
两人在暖阁说完这事后便打算抱着启蛰去看看国公爷,刚走至湖边,门房就跑来一人,伏梨认出来人是伏家的侍女,她一见到就伏梨就跌跪在伏梨脚边,一边哭道:“小姐,老夫人不行了!”
昨日散席之后,伏咺将母亲夏氏送回家后本想离开,毕竟他作为晏兵是不能留下的,可是天色已晚,夏氏说什么都要留他一晚,他想着难得一次,应该问题不大,就答应下来。
他坐在原先自己房中,直愣愣地盯着一个角落出神,半晌,嘴角微微一笑。
那地方原本放着他的长枪,如今送给了启蛰,也算是个好去处。
“伏小将军果然是个好舅舅。”来人语中含着讥笑,大摇大摆地走进伏咺的房中,双手负于身后,立于他的面前。
伏咺听见他的声音身子便一僵,他的视线追随着来人由远及近,待他站定,伏咺站起身,拱手行了个礼,弯曲的背有些僵硬。
来人也没让他免礼,径直走至上位,拿起被伏咺掷在桌上的面具,啧声道:“我来猜猜,有多少人知道晏兵就是伏咺,伏咺就是晏兵了。”
伏咺依旧低着头,只能看到烛火映照下那人投在地下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变换。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似乎这样能让他保持冷静,他抬头看向来人:“五皇子,当初您并未说过我不可以与家人相认。”
来人便是今日也出席了启蛰满月宴的五皇子稽琛,此刻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伏咺,听着他的话像是听到了笑话,他冷笑了一声,不欲与他争辩此事,但他警告道:“我不管你如今跟陵国公府关系如何,乃至太子知不知道你是谁,你可不要忘了,你在北境杀的那个人,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