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钰开口,向他求证最后一事:“蒋影是谁?”
稽颂对他的问题毫不意外,顺口便也答了:“我安插在稽僩身边的人,有些事情,我不过是将计就计。不过你别说,我这个兄长有时候真是十分冲动。”
他见元钰不回答,但还是将话题说回自己的事:“我将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你,你也该给我些回报吧?”
元钰垂下眼,起身走到稽颂案前,由上至下俯视他:“构陷忠良,通敌叛国,我元钰,凭什么跟你同流合污?”
对于他的软硬不吃,稽颂深感意外,但他觉得元钰似乎忘了一件事,他道:“看来世子是希望世子妃在闵州多做客两日。”
元钰听他提起伏梨,此时的无措与慌乱似乎被抹平了一些,他直起身,故意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二皇子没听过吗?”说罢便离开了凤香楼。
只剩下稽颂错愕地看着敞开的大门。
片刻后,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卫,跪下喊道:“二皇子,世子妃被世子的人带走了!”
稽颂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将酒杯狠狠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元钰出了凤香楼便翻身上马,也没有等身后的人,独自飞奔出城。
伏梨被小町送回驿站后他便也去了凤香楼,估摸着过了一个多时辰,阿肆才带着梨酥和明烛回到驿站。
伏梨站在楼上窗边,看到阿肆驾着马车从远处来,揪着的心才放下一点,可是不禁又担心起元钰来。
她快步下楼,等在院中,黑夜中,马车顶上那盏油灯由远及近,微弱的光芒下,明烛那慌张的面容探出,一看到伏梨,慌张便转为欣喜,她从马车上下来,急切地朝这边走,待走近后,伏梨才发现她脸上又像是要哭似的,不过伏梨知道她是激动的。
明烛本以为她会无望而漠然地在二皇子府上度过此生,而此时郊外的微风,路边的野花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伏梨,激动无措间也只能福了福身子:“世子妃的恩情,明烛没齿难忘。”
伏梨伸手扶起她,她心知当不起明烛口中的大恩,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她说:“你先上去好好休息,也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若你想去西境,可以随我们一起走。”
明烛点点头,再次谢过她,便由阿肆带着往驿站里去。
刚刚明烛先一步上来,梨酥便等在她身后,伏梨一早就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也是难为她了,虽是侍女,也是自小长在伏家,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伏梨朝她看去,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万般安慰与担忧,尽在这一眼里了。
梨酥跟着伏梨在院子站了一会,已是初夏,即使是深夜也算不得冷,但梨酥还是劝伏梨先回房间里等。
伏梨没有答应,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路的尽头,纵使一片黑暗,但她想第一眼就看见他。
幽静的小路寂寥无声,路的那头被黑暗吞噬,仿佛没有尽头,仿佛无人会来。
远方传来马蹄声响,越来越清晰,伏梨好像已经看到那路上飞扬的尘埃。
元钰独自一人纵马疾驰,暗色笼罩,犹如他此时的内心,可耳边的风破开夜色,他看见一人提着一盏灯笼立在院中,霎时间照亮了他的路。
待伏梨的身影渐渐清晰,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只觉得自己疲惫不堪的心有了落处。伏梨自然能感觉到他与方才不同的气场,先前在闵州客栈时还不是这样的。
她刚走近,便被元钰拥在了怀里,他埋头在她颈间。
梨酥见元钰来,便早早退下去了,此时整个院中只有他们两人。
伏梨愣了愣,便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良久,耳边传来低声的啜泣,颈间竟觉点点濡湿,伏梨的心犹如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反复□□,很多年后,她都记得这一刻的心痛。
她的夫君在他们未认识之前,曾经骄傲过,后又变得温厉,敛起了那一份意气风发,伏梨曾觉得遗憾,她没见识过那个傲雪凌霜的世子。
不过后来,他将他的心向她敞开,连同那份藏在他心底的骄傲,可是这一瞬间,他的啜泣带走了他满身的坚毅,留给他的是狼狈不堪。
良久,元钰抬起头,他双目微张,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伏梨眼中动容,她轻轻踮起脚,凑上前去,与他额头相抵。
元钰感受到她的气息,悄悄弯下腰,不让她踮脚,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红浓得化不开,惹得伏梨实在揪心。
“稽颂跟你说什么了?”“这些天,可有人欺负你?”两人同时开口。
顿了顿,伏梨先答:“没人能欺负我。”
元钰捻了捻她的耳垂,纠了近半个月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轻叹出声:“是,我的阿梨从来都是能干的。”
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元钰牵起她的手,才说:“去屋里说。”
伏梨顺着他牵着的手一直看到他的侧脸,他脸色柔和,但掩不住眼底的哀伤,伏梨第一次觉得他的脚步这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