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钰犹豫着张了张嘴,这便是他方才想说的话,也是今日一早从宫里递来的消息,小町直直地先送到了他的书房里来。
他放下手里的活,慢慢摘下手套,叹气口气,开口道:“我被卸职了。”语气中是难掩的失落。
伏梨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偏了偏头,神情迷茫。
元钰揉了揉她的头发,解释道:“圣上不会再用我了,保留陵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我仍是世子,但仅此而已了。”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镇守西境的将军,再守不了处于战火边缘的百姓了。
他说话语气淡淡的,想轻松的跟伏梨陈述这个事实,可他眼底的落寞太明显。
伏梨一直知道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或许曾经极端过,追随着错误的方向走过,但是他心底装的是百年世家的信仰。
在他们尚未成婚时,那年元宵,元钰邀她游湖,他们共同听了一曲《望海潮》,她忘不了在提到太平盛世时,他眼底的亮色。
伏梨心底涌起一股心疼,脾气也浮上来,她忽地站起;“为何,是你带兵逼稽僩就范,如今不赏便也罢了,革职是什么意思!”
元钰拉下她,朝她摇了摇头,安慰道;“往后际遇尚不可知,不过眼下有这样的时机倒也不错,听你的,我们下江南吧。”
饶是伏梨再气不过,可是皇命已下,自是无法更改。
而元钰愿意敞开心扉,也愿意出去逛逛总是好事。两人决定后,伏梨便即刻着人往康毅侯府送信,约着年后同康澜一块去江南。
可是快到年底时,还发生了一事。
那便是孙长隽带着学堂的一学子来了皇城。
说到这个,伏梨很是羞愧,当初在西境时,倒是欢欢喜喜办了学堂,可是后来回了京,也只能丢给易春和孙长隽看顾。
好在他二人都体谅伏梨的不易。
不过伏梨虽然自己不能时常去西境,但每月的书籍,钱,都会派人送去的,她打心里觉得孩子们应该平等地受到教育。
孙长隽携那学子上门时正是十二月初,伏梨正忙着采买过年府中要用的东西,今年与往年不同,他们不需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了,难得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守岁。
当梨酥说孙先生求见时,很是吃了一惊,还以为西境出什么事了。
原来月前西境骤然冷了下来,那孩子受了风寒,高烧多日不退,一直昏迷。等到人醒过来才发现耳朵竟是听不到了。
半月以来,他们在西境找了很多大夫,却都没有什么成效。最后听一游医说起,皇城有一位民间大夫,叫做孟存,擅长医治各种顽疾,于是才带着孩子找来了皇城。
听孙长隽说完,伏梨捏着帕子想了片刻,她嘶了一声,才想起这么个人:“前几年吧,我听过这个人,是在皇城,常有达官贵人请他入府看病,可是这两年,没听说过了。”
孙长隽眼神中的期待霎时湮灭。
西境的学堂是伏梨当初主张要开设的,里面的孩子她也应该是要看顾的,她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发,转身对元钰道:“不若先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
元钰点点头,将国公府的令牌递给了小町,叫他即刻就将太医请来。
将孙长隽和那孩子安置在厢房后,元钰和伏梨一同走出,行至廊下,元钰才说:“这个叫孟存的,还在皇城。”
刚开始听见这个名字时,元钰也仅仅是觉得耳熟,后来方才想起来,以前稽僩请过此人入谢家为谢老将军看病,后来有一回稽僩身体不适,本想再去请他,却请不到了。
因为那人被稽琛收作府医了。
想到这,元钰迎着伏梨期待的目光,开口道:“他如今在五皇子府。”
伏梨皱了皱眉。
他们与稽琛没什么可以拿来说的仇与恨,只是先前元钰是太子党,理所当然地就同稽琛站在对立面,如今,关系倒很是微妙。
元钰见伏梨皱着眉头思索,便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一起走着:“没事,明日我去请。”
不知为何,元钰总觉得他与稽琛之间是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谈些过往,谈些未来。可是在稽僩的事情了结后,他们还未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