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瞧过后也只摇摇头离开了,孙长隽对此颇为失落,他将沉沉睡着的孩子抱在怀里,叹了口气才跟伏梨说:“这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算是我和易春养在书院的。易春给她取名易乐,希望她这辈子能开开心心,是我们没照顾好她。”
伏梨垂眸看着这个女孩,很是心疼,她本想等元钰将孟存请来之后再跟孙长隽说,但她不喜欢那样绝望的目光,所以她开口道:“孟存尚在皇城,只是要请来需费一番功夫,你同阿乐在此处多等一段时日吧。”
孙长隽闻言抬头,目光中重又透出希冀,伏梨直视着这样的目光短短五秒,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神。
要从稽琛手里请人,很难,她知道。所以她不敢去看那样的眼神。
夜里元钰抱着启蛰在桌前画画,启蛰本来安静地待在父亲的怀中,见伏梨进门,便开始咿咿呀呀地喊着。
元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便转头同向自己而来的妻子相视一笑,他搁下笔,抬手刮了一下启蛰的小鼻子,便将孩子递到伏梨怀中:“这小坏蛋,你一来就不安生。”
伏梨也笑笑,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看元钰细致的动作。
元钰的丹青很好,伏梨早在新婚时便知道,她歪着头盯着元钰的侧颜,忽地想起新婚第二日时,他们一同去暖阁,在暖阁的书桌上曾看到的一幅画,画中是她。
伏梨探头,想看仔细他在画什么。只见一笔长发,一笔弯眉,巧笑倩兮的她又跃然纸上,手中还捧着一碗山楂,是月前的雪景。
启蛰似乎也看出来这是母亲,指着纸张开始胡乱说起来,一句也说不清楚,让伏梨哭笑不得。
元钰抬眼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见他将手指含在嘴里,可爱之余让元钰忍俊不禁,好不容易他将目光重新回到画纸上,开口道:“再这样下去,你母亲的这副画像可要被我们爷俩毁了!”
伏梨轻哼了一声,叫人来将启蛰抱了下去。
她上前到元钰身旁,忍不住说:“自己不专心,还怪别人。”
元钰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伏梨细细看着他的笔画,其实在她看来,她以为这个冬日是元钰最痛苦的冬日,其实不值得记录下来。
这场雪,带走了他很多东西,多残忍。
她这么想,便这么问出声来。
元钰答了一个是,便良久不出声。
久到伏梨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久到伏梨半靠在书桌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屋内,只有红烛燃烧的声音,以及伏梨浅浅的呼吸声。
元钰放下笔,发出轻轻的一声,案上是刚刚完成的雪中美人图,而眼前是鲜活的睡美人。他没有注意到在他放下笔的那刻,伏梨的浅浅的呼吸声不再那么规律。
他想起刚刚伏梨的那个问题,到此时才又回答她,他走至另一侧,探身到伏梨面前,柔声说道:“可是这场大雪中还有我最珍视的人,她还留在我身边。”
红烛烧尽,一只小指勾住了元钰的拇指,元钰低头一看,便对上一双目色清明的眼,元钰见状,依旧声音轻柔:“装睡啊?”
伏梨依旧保持着靠在桌子上的姿势,有些发涩的声音证明了她刚才真的是睡着了:“是你太大声了。”
元钰凑近她,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问:“那听到了吗?”
听到那句话了吗?
伏梨胸膛一热,无论何时,无论他们成亲多久,属于世子的告白,永远令人心动。
她开口:“听到啦。”
第二日上午,元钰就往五皇子府去了。
稽琛听着门房的通报,有些不解,他望向正对面的永平王,疑惑道:“元钰这是什么意思?”
永平王答:“先请进来吧,我回避一下。”
元钰进来时,便看见稽琛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挑挑拣拣,半天也没吃一口。
他抬步走进,笑道:“看来不合五皇子的口味。”
稽琛假意才看到他似的,抬起头便也笑起来,吩咐边上人给元钰拿份碗筷,说道:“非也,看到世子,本王胃口好多了,一起用些吧。”
元钰顺势坐了下来,却没动筷子,稽琛倒是真如他所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片刻后,稽琛才放下筷子,用帕子掩了掩嘴,看了看他面前未动的碗筷,又将视线移到元钰脸上,轻松地笑着开口:“世子不是来吃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