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当日下午陈玉楼就点手唤过人来,吩咐交代一番,随即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改换装束,收拾打点,准备前往猛洞河,去寻找藏在瓶山里的元代古墓。
众人出行时,外面雨又在下了,不过不那么大了,只是很缠绵,细细的雨点随风扩散,有些像雾。
陈玉楼一行乔装打扮一番,在午后步行上山,而金韫娴则提着提着药箱紧紧跟在众人身后。
中途休息,金韫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天就要黑,便问花蚂拐晚间是否能到老熊岭的苗寨。
花蚂拐惊了,“格格说笑了……那猛洞河流域林深岭密,是片夷汉杂处的三不管地方加上那些苗洞蛮子多会放蛊施毒,又常有落洞、赶尸一类的妖异邪说,连咱们的势力都覆盖不到那边,又怎么会如此近?”一边说,一边折下一块面饼递给她,“不过好在,咱们选的这条路是最近的,大概走上两三天就能到了。”
走上两三天?听到这话,金韫娴简直两眼一黑。
又累又渴,看着手中如纸板一般的面饼,金韫娴没有半点胃口。
横竖今晚是要露宿荒岭了,她眼一闭倚靠在树桩上装死。
罗老歪坐在她对面,看这小格格面若桃李,身材窈窕,顿时口水流了满地。想到这这女孩身份高贵不说,又喝够洋墨水,不禁扼腕叹息,还是这陈玉楼运道好,有艳福,不像自己只能抱着家里那些粗俗愚笨的莺莺燕燕……不过说来也怪,这肉都到嘴边了陈玉楼竟然不吃,这是有毛病还是没开窍?
想到这里,罗老歪颇为不解地摇摇头。
虽说不能动手,但是路途寂寞,能找个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正凑近些,还未开口,那女孩懒声道,“阁下有何高见?”
“阁下?”罗老歪是粗人,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什么之乎者也。冷不丁的一句话将他话头打灭,他愣愣地回过身,琢磨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又见金韫娴根本懒得搭理他,又看向一旁的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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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陈玉楼和这三个手下,加上罗老歪与金韫娴,分别扮成客商、货郎与看病的医生。因为湘西猛洞河流域地势复杂,山岭崎岖艰难,自古人烟稀少,政府统治能力薄弱,匪患严重,所以各种不同营生的客人,往往结伴搭伙同行,他们六人乔装改扮了一同上路,倒不易使人怀疑。
进寨以后,见寨中大约有百余户人家,不分夷汉,一律并楼而居,而每家吊脚楼下,又都供了个玄鸟的木雕,神秘中透着些许诡异,卸岭群盗看在眼里,暗中记在心上。
这几个人,在进山之前就把三长两短的器械,明插暗挎,都在身上藏了,如今一路谨慎守礼,却还是被村民们手持砍刀围得水泄不通,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进寨之前,金韫娴原本一直跟在陈玉楼可身后,忽然见着路边长有极其罕见的药草,等她折完再回来时,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幕。
陈玉楼连忙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上前。
正要施展他那口若悬河的本事解围,可不带待他张口,却见那些手持砍刀的苗人一起往后看去,一个个目光定定,而在看到她手中提着的药箱时,众人手中的武器也不由自主地缓缓放下。
回头望去,只见一妙龄女子手持西式药箱站在寨口。她身着一袭深蓝色绣花苗衣,美目流转,肤白胜雪,玉软花柔。
陈玉楼有些晃神了,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雾,远在天边。他定定地注视她,说不出心头的感受。见她蹙着文细的眉,即使得忧心忡忡,也表现得分外平静,陈玉楼定下心转身对苗人解释说,“各位兄弟,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挑山捡货的行脚商人,今儿路过贵宝地只是想换一些山货,还希望行个方便哪!”
一旁的苗族商人见状,上前为众人担保,“他们都是货商,来换山货的。”
见众人的目光依旧看向金韫娴手中的药箱,陈玉楼不禁有些纳闷。
少年解释说,那是因前些日子有一洋大夫来山中行医,救治了不少病患,村民心中感念。说罢,又看向陈玉楼问道,“那女子是大夫吗?”
陈玉楼心中一动,点头说是。
少年大喜,忙用土话转告乡民。
金韫娴虽不是医生,却也通医术。此下正给几个患者处理伤口,一抬头就见那边陈玉楼正摇扇看着自己。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微微一触,便又很快错开。
陈玉楼转看向一旁的苗族少年,“小兄弟,官话讲的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道,“我叫荣保咦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