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蚂拐忙前忙后收拾出干净地方,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
习惯了死人的存在后,金韫娴又膈应那尸体身上的味道,便罕见地主送搬着凳子坐到陈玉楼身旁。
自相识以来,这女孩一直都是孤傲沉静的,不爱笑,也不多话。待人虽礼貌,却不亲近,似乎谁也无法走到她的心里。此下见金韫娴主动挨自己坐下,陈玉楼心里又惊又喜。
说起来,他俩本就是有婚姻的,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先前长春的逃离,他既被她驳了面子,也被她伤透了心。本以为此次一别二人不会再见,却不想两年之后的今天,她又张牙舞爪地站在自己面前。
自己难道还不如更让他感到气恼的是,她此次前来不是为他,而为了那些瓶山中宝物,甚至为了不让宝物落入外人之手,不惜以和自己的成亲为代价。
想到自己可能还不如瓶山的古墓重要,陈玉楼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从小便心高气傲,张狂自负,手段狠辣,出手绝不留情,偏偏两次都栽在这女孩手里……
屋子里点了篝火,有些热,女孩脱下外套,卷起袖子,露出半截细腻莹白的手腕。
此下她捏着一块薄饼发呆,融融的火光照得她脸庞有些模糊,却更添了丝妩媚。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直觉仿佛熟悉又陌生——和两年前相比,她的身形依旧婀娜窈窕,弯弯的柳眉,瞳孔清澈透亮。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除了冷漠与沉静之外,更多了份历经世事变迁后的凛然与决绝。
“嗨,我老罗这辈子,睡过的女人无数,没想到今天倒跟个女尸在同一个屋檐下!”那边罗老歪四仰八叉地躺在又脏又破的竹椅上,吧嗒吧嗒抽着叶子烟。瞧着门板后直挺挺的尸体,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娘的,想想都我都晦气!”
抛开刚才脑中那些胡思乱想,接过花蚂拐递来的毛巾,陈玉楼一边擦,一边漫不经心似的答道:“有个宿头就不错了,这攒馆本来就是死尸留宿的居所,是咱们占了人家的地界。”
这二人已有婚约,共用东西实属寻常。但金韫娴这人打小就有洁癖,从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
但身处郊外,条件艰苦,她讲究不了那么多。看着递来的毛巾,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眼见众人的眼神望过来,她把头狠狠扭到一边,结果毛巾只敷衍地擦了下指尖,就将它一把扔回盆里。
力道挺大,溅起一地水花。
那边罗老歪还满脑子想着女尸,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不瞅着碍眼嘛!总把头,要依老子说,不如一把火把她烧了,省得晚上出来吓唬我们哥几个……”
花蚂拐听了,憨笑道:“罗帅,你又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呢。”
红姑娘正递干粮给在座的众人,见状白了罗老歪一眼,“只怕是刚刚吓破了胆吧?”
罗老歪嗤了声坐起身,“吓破胆?笑话!老子十几岁就做赶尸的行当,现在老子脑袋别在裤腰里,天天刀头上舔血,什么阵仗没见过,我会吓破胆?陈总把头,你是了解我的……”
陈玉楼低头抿嘴一笑,“罗帅确实见多识广。”
似想到了过去,罗老歪叼着烟嘴,脸上得意洋洋。重新躺回榻上,看向金韫娴,煞有介事地小声问,“我说小格格,赶尸,你知道吗?”
“幼时听人说起过。”金韫娴长叹一声,“清朝末年,八国联军侵华,晚清政府近无心抵挡,湘西英雄罗荣光已逾花甲之年,带领三千湘西子弟在天津大沽口与敌人血战。最终客死他处,就是运用赶尸让这三千英烈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