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式吹捧完,罗老歪侧身往榻上一躺,枕着双臂笑嘻嘻地看着陈玉楼道,“你追猫,救格格,又带回了耗子二姑的耳朵,我罗老歪发了一宿的春梦……”金韫娴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如今又有陈总把头护着,罗老歪不敢招惹,便转头开始调戏起红姑娘。
只见罗老歪一边说着,一边对红姑娘挤眉弄眼,甚至还隔空对她“波”了一口。“咱哥俩,谁也没耽误,哈哈哈……”
红姑娘性情何其刚烈,罗老歪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泼了一身冷水。
罗歪歪是草头军阀,在湘西一代除了要看陈玉楼的脸色,还未真正怕过谁,当下就要发作。
一个是得力干将,一个是拜把子兄弟,这两个人争斗起来可不得了。陈玉楼连忙从中劝和,“哎罗帅,坐,刚才言重了,我们卸岭的弟兄向来行事有道,遇到这种事,岂能不管。举手之劳,这就不提了。”说着说着,就岔开了话题。
罗老歪如今是有求于人,意识到自己行事莽撞,便也借坡下驴,转过头问陈玉楼这狸子肉可食。
陈玉楼道,“狸子肉酸,不能入口,但骨可入药,专治离魂症。回头让昆仑把它剥皮剔骨,磨成药粉,也算给这畜生多积点阴德吧。”
说到昆仑,罗老歪想到进山部队还未到,不免有些着急,“啊对啊,昆仑这小子都走了一天了,是该回来了哈!”
陈玉楼道,“下了一夜雨,路肯定不好走,估计是耽搁了。”言罢又叫了声“红姑”,“饿了,弄点吃的。”
红姑娘应了声,带着荣保快步往厨房走去,金韫娴也紧跟过去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更多的只是在一旁帮着烧火。她从小锦衣玉食,就是在海外留学,身边又有七八个佣人伺候,连手帕都不用自己洗,更从未进过厨房。所谓跟过来,不过是不想和陈玉楼挤在一个屋。
不知怎么的,先前在长春的时候又不是没单独相处过,怎么现在反而害羞了呢?
见她拍了拍通红的面颊,一旁的荣保问,“姐姐,你要是热,这里就交给我吧。”
金韫娴支吾了声,脸却变得更红了。
皱熬好,金韫娴正欲离去,红姑娘却叫住她。
“请问还有事吗?”她问。
红姑娘将盛有粥菜的餐盘递过来,她不说话,但金韫娴已然明白她的用意。金韫娴没服侍过人,起初还有些抗拒,但转念一想,她既已与陈玉楼有了婚约,这里确实没人比她更合适进他的卧房。
金韫娴端着餐盘进屋里,陈玉楼正合衣躺在榻上,睁着两眼望着屋顶发呆。
以为他在想事情,女孩也不打扰他,只身走上前将餐盘摆在桌上。
摆好碗筷,正要离去,陈玉楼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红姑,我要……”见到来人是金韫娴,他有些惊讶,“怎么是你,红姑呢?”
荣保饿了,她在给他弄吃的。”他哦了声,她又问,“需要我去叫她吗?”见他不答,金韫娴以为他默认了,正要离去,却被她一把拽了手腕,“等等!”
力道很大,她险些没站稳。
见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漆黑的眼睛映出她的倒影,金韫娴既慌乱有些愕然,“陈总把头,请问您还有……”
这边正说着,那边花蚂拐急匆匆推门进来,“总把头,昆仑带的大部队他们已经……”
说话间天已是晌午,薄暮时哑巴带了三股人马混编的队伍赶来,陈玉楼手下的百余盗众,虽是临时拼凑而成,但大多都是相熟的响马,虽杂不乱,习练有素。
可罗老歪手下的部队,基本上是群乌合之众,这些被选入工兵掘子营的军卒,不是抽大烟的,就是嫖堂子的,再不然就是耍筛子的,几乎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也只有他们才敢盗墓掘冢,毫无忌讳。
罗老歪发财心切,看见卸岭众人与自己的部队一并到达这里,激动地连连叫好。
“奶奶的,可把弟兄们盼来了!昨晚我在这儿跟个死人睡了一宿,睡得我他妈浑身不对劲儿!现在好了,看到弟兄们来了,舒坦了!”回头看了看看陈玉楼,“总把头,那咱这就走?”
陈玉楼气定神闲,背着手微微一笑,“兄弟们舟车劳顿。要不歇息一下,稍作调整?”
又见那罗老歪似铁了心要立即杀入深山,他也不再劝了,“好,那就都听罗帅的。”言罢,忽又蔫坏道,“哎对了,你不讲两句?提提气嘛。”
金韫娴开始抿嘴。
那罗老歪是个粗人,只觉得陈玉楼肚子里墨水多,说得话就一定有道理,于是想也不想便说“妥”。
他一个健步跳上一个土坡,推开本来站在那里的一个卸岭盗匪,居高临下地,对着一群獐头鼠目、气质猥琐,衣衫不整的痞子兵酝酿了大半天。知道憋得头上满头大汗、青筋冒起,这才憋出两个字——
“开拔!”
金韫娴轻笑一声,身旁陈玉楼一行皆忍俊不禁。
将近千人的队伍,在荣保的引领下,牵骡拽马,带上许多的辎重,浩浩荡荡地开赴瓶山。群盗并没有在山口处挖掘墓门,还是想来点省事的,直接从山巅的断崖上切入古墓地宫。
山道曲折陡峭,马匹到了半山腰处就已经上不去了,只好将需要的物资都由脚夫挑了,长长的队伍沿着青石古道婉蜒上山,从头里回首望去,犹如一条黄龙攀着古瓶向上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