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副官拿枪对准了罗老歪的脑袋,可始终下不去手。
高台上的马振邦十分不满,唾骂道:“怎么杀个人还这么磨叽啊?”
陈玉楼不忍心和自己结拜一场的罗老歪就此殒命,忍不住开口:“哎!货你们也掠了,人也绑了,何必要斩尽杀绝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罗老歪闻言,哽咽着望向陈玉楼说,“陈总把头,好兄弟,我罗老歪此生能和结拜成兄弟,值了!哥哥先走一步,咱们天上见!”
见杨副官迟迟不肯开枪,马振邦眉头一皱,将小神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小杨子,你是不是心软了?”
杨副官闻言身子一震,赶紧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罗老歪的脑袋。罗老歪面无惧色,可杨副官迟迟不敢下手。杨副官命人吧罗帅的头转过去,罗老歪坚持不肯,并且还叫嚣着要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是怎么死的。
高台上的金韫娴摆弄着手里的翡翠镯,兀自盘算着。她虽不息这粗俗不堪、脸厚心黑又好色油腻的“草头军阀”,但瓶山一行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看她突然站起身,众人神色诧异。
“马师长,如今这湘军已尽归你麾下,这罗老歪作为光杆司令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世人都知你也他结怨数年,如今他人既已在你手上,就这么轻易结果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马哲邦眼睛一亮,“那依满满的意思?”
女孩笑了,她睨了眼高台下的罗老歪,语速缓慢道,“世上最重的惩罚,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台上的马振邦目光灼灼,台下众人人心里却涌起一股凄凉。
金韫娴闭上眼睛,无视那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罗老歪眼中带泪,却是笑容满面地看着金韫娴,声音有些哽咽,“小格格,你是在为我老罗求情吗?哈哈,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是有人真正关心我的……格格,别求他,我老罗从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现在眼睛一闭,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转头看向杨副官,大骂道:“你个乌龟王八种,你倒是开枪啊!”
听了金韫娴的话,马振邦先前还有所犹豫,如今见罗老歪一心求死,反而打消了他心头的顾虑。
他哈哈大笑地走下来,用小神锋挑起罗老歪的下巴,轻蔑地唾了口,“你不是想死吗?我偏不让!”说着,一抬手让人把他关到地牢下,“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手下是如何改姓马的!”
马振邦清了清嗓子,施施然走向被绑的众人。杨副官在旁边小声询问,“他们几个怎么处置?”
马哲邦却不答他,转过身来,做出一副极为诚恳的样子看着众人,“要我说啊,各位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甚至有搬山、卸岭的两位魁首。马某是爱才之人啊,诸位若不嫌弃,来我滇军麾下,我马某人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陈玉楼眼中满是恨意,当即怒吼道:“你做梦!我们卸岭的弟兄,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马振邦看了陈玉楼一眼,语气颇有些嘲弄,“陈总把头,话别说这么满,小心你过一会儿折了面子。我理解你,你总把头的金交椅是坐惯了,好发个号施个令、做个决断,这个我深有体会啊!但是今天不同啊,人家自己的命,得由人家自己做主,对吧?”说着,掏出□□上膛,走到跪着的一众卸岭力士面前,大声道,“想好了,回答我一个字,跟我,还是跟他?”
一卸岭力士抬眼轻蔑地看着马振邦,“自从我加入卸岭……”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那力士当场毙命。
“你呢?”
第二名力士回说“休想”,又是一声枪响。
看向第三位,眼见他要再次扣动扳机,陈玉楼奋力反抗,目眦尽裂,“住手!要杀杀我吧!”
花蚂拐也嘶吼着大喊道:“别动我兄弟!”
金韫娴倏地一下站起身,捂住嘴,想冲过去,却被身边两名副官拖住。
那些都是命啊,见他们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金韫娴胸口一滞,顿觉气血上涌。
“住手!”
马振邦回头,见金韫娴满脸怒气,一脸无可奈何,“满满,叔叔我也不想杀人啊,但凡卸岭的这群人肯老老实实招降,我也用不着……”
剩下的卸岭倒货群情激奋,“少废话,我们卸岭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陈玉楼被几人硬摁在地上,嘶吼着、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败类,你草菅人命,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天要亡我卸岭,我无话可说,我陈玉楼对不起大家了!”
马振邦缓缓走到他面前,“你想当英雄啊?好啊,那我成全你……”说着举起□□。
金韫娴大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鹧鸪哨趁人不备冲到前头,大声喊道:“马师长,这些金玉宝货,就知足了吗?”
马振邦眉头一挑,“搬山魁首,此话何意啊?”
鹧鸪哨沉声道:“搬山、卸岭联手,三进瓶山,虽损兵折将所获不多,但我们已探明,这瓶山却有大藏。如今这瓶口塌了,藏于山间的墓穴,必然跌入山底。要是找到这些宝器,那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财宝。”
杨副官赶紧上前对马振邦耳语几句,马振邦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金韫娴。
女孩面色凝重。
马振邦缓缓走向鹧鸪哨,将他拉起身,“那依你的意思,你准备怎么做啊?”
鹧鸪哨朗声说,“我愿与卸岭魁首再度练手,所得珠玉宝货,尽归马师长所有。”
马振邦脸上立刻挂起笑容,“这么重的大礼,你是要换所有人的性命是吗?”
鹧鸪哨目光坚定,“正是。”
就在此刻,那叛徒杨副官再度上前对马振邦进言道:“马师长,鹧鸪哨所言不虚,但万万不可让他与陈玉楼联手,以免他节外生枝。”
好不容易逮着人,马振邦自然不敢放虎归山,当下只同意让鹧鸪哨一人前去。
鹧鸪哨走后,专门看管金韫娴的副官便催她速回帐篷。她故意慢腾腾地走,看见陈玉楼与一众卸岭力士被捆在一破败不堪的石龟前坐着,金韫娴远远的望向他,他也看到了自己,四目相对,她笑着摇头,嘴角盘亘着苦涩。
回了帐篷,她坐在行军椅上,内心忐忑不安。忽然听到外头一声枪响,她下意识跑去张望却被守在门口的副官一把拦住。又听见一阵重机枪的声音,金韫娴心中焦急。
又是一阵炮响,连看守的副官也愣住了。
就在此刻,前院看守的士兵匆匆来报说,陈玉楼都不见了。
那边马振邦从帐篷里怒冲冲地走出来,他拔出□□对空开了一枪,“陈玉楼,你给我听着,你现在就给我出来!如果你现在出来,那我们就相安无事,如果你今天不出来,那你的兄弟们就会生不如死,听见了没有?”说着,又朝着一名卸岭力士的尸体开了一枪。
空地上,马振邦的手下吧搜刮到的伤员全都扣押出来,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其中也包括刚做完手术的老洋人。
见无人应答,马振邦对着老洋人的脚步就是一枪。老洋人疼的目眦尽裂,却硬是咬牙一声不吭。
金韫娴想上前阻止,却被副官牢牢控制在一旁。
马振邦厉声喝道:“陈玉楼,你给我出来!”
眼见他抬手就要冲老洋人开第二枪,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忽地从远处来,“这儿呢,这儿呢,回来了。别开枪,别开枪,兄弟兄弟,马爷马爷,我错了马爷……”
金韫娴转过身去,只见一身滇军军装的陈玉楼正被几人控住。
马振邦哈哈大笑,“你还真回来了?”
陈玉楼被人踹倒在地,笑得十分讨好,“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马爷,我错了,我跟您人数,那您别杀我行吗?您大人有大量,我心服口服。我回来就是给你认错来了,马爷您昨天说得太对了,这人要逞能啊就必须付出点代价,我这代价太大了,太惨重了,您说这该死的死该伤的伤,没剩几口子人了。马爷,我求您,千万别杀我,您留我这条狗命,这回我真是明白了,开窍了!你说,我图个啥,这干我这行的,不就是混口饭吃吗?那给谁干不是干?我现在靠山也没了,我就投奔您了,你把我收了,您只要饶我这条小命,以后您就把我当狗屎,我也认了,行不,马爷?”
马哲邦得意洋洋,“你要这么想就对了,你要早这么做,就用不着现在这样了,对不对?”
陈玉楼谄媚地笑着,“是是是是是,这都怪我,脑子不好使。”
马振邦这才对手下示意,“行了,把他放了吧。”
陈玉楼对着马振邦双手合十,一脸的感激涕零,“谢谢马爷,谢谢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