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顾无言,陈玉楼收回视线,狠狠地朝着马振邦的尸体啐了一口。
金韫娴走上前,目光和煦地看着众人,朗声说道:“滇军师长马振邦已死,诸位现在只有两条路。”说着,指向身后围上来的罗老歪旧部以及一众卸岭力士,“要么丢盔弃甲,常胜山自是不会亏待你们。要么坚决反抗到底,当然如果正要选择这条路,诸位的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周围的滇军见师长已死,都没了斗志,互相相看一眼,最后纷纷缴械投降。
收编了马振邦的部队,被放出来的罗老歪看见金韫娴和陈玉楼当即喜极而泣,“我把头哥哎!幸亏小格格提醒的早,不然我老罗非得把命折在这里不可!”
金韫娴却笑得极为腼腆,“兵行险招,也多亏了陈总把头重情重义、能屈能伸,我的计策才能完美施展。”说罢,看向陈玉楼,“哦对了,陈总把头,您刚刚说的话还做数吗?”
秋后算账?陈玉楼一时尴尬,索性装傻充愣,“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
女孩蹙起了两条细细的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明知他刚刚是迫不得已才说的糊话,可奈何亲耳听到,心里依旧止不住的拱火。良好的教养使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乱了方寸,深吸一口气,她说,“陈总把头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防止马振邦的部队哗变溃散。现在各路军阀之间抢地盘的战斗很是激烈,如果不把部队稳定住了,一旦出现大批逃兵,周围就又会又大小军阀乘隙而入,这对湘西百姓的生活是极大的威胁。”
陈玉楼颔首,想到被杨副官亚走的鹧鸪哨,转头看向花蚂拐吩咐说,“照顾受伤的弟兄,我去山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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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赶到墓室时,鹧鸪哨正与那湘西尸王打得不可开交。看到那尸王的真面目,众人皆唬了一跳,只见那元代僵尸虽已死了近七百年,连身穿的紫绣锦袍都已开始变质,可古尸面目未变,只有全身肌肤颜色涨紫僵硬,一头乱发披散了半遮头脸,身形高大过人,虽然死了几百年了,可一身英爽凛然的杀气至今还未散尽。
眼见那僵尸被一拳打落,又“腾”地坐了起来,张开黑洞洞的大口,分着两排獠牙,猛向自己后颈咬去,鹧鸪哨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镜面匣子二十响空枪塞入那元代僵尸口中。洞中飞沙走石,尘土激扬,使人难以呼吸,鹧鸪哨只好含住了一口气息,抓住粗大泥滑的古树根须,足上一点,悠着老藤般的树根把身体荡向远处,避过了头上落下的碎石硬土。
黑暗中只觉有一只柔软的纤手将自己胳膊捉住,急忙松掉即将被扯断的树茎,借力附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之上。定睛看去,原来是金韫娴,而与此同时陈玉楼也攀着蜈蚣挂山梯下来。三人相视无言,鹧鸪哨极为默契地从半空里闪身过来,伸手将金韫娴拉入怀里。
眼见那尸王又急速向陈玉楼扑去,金韫娴惊慌大叫。千钧一发之际,陈玉楼手持小神锋飞身而上,一把扎进尸王的后脊上。尸王大怒,正要反扑,金韫娴与鹧鸪哨二人一并举枪对着那尸王连开数枪,可尸王身中数枪并未死去。
陈玉楼一愣,“呵?这么经打?”
“趴下!”眼见情势不妙,金韫娴忙掏出两枚手榴弹向尸王扔去。
趁尸王被炸倒在地的一瞬间,鹧鸪哨带着满腔怨恨拼命攻向尸王。他立即揪住僵尸身后袍服从地上拽起,施出克制僵尸的绝技“魁星踢斗”,身形晃动中,已绕到僵尸身后,双臂从它腋下穿过,反锁后颈,抬膝顶住大椎,如此一来,便是千年尸魔,在搬山秘术面前,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搬山道人穴陵入冢,历来都凭借生克制化的方术,对付古墓尸变,有从西晋古术“天官伏尸阵”中流传下的绝技魁星踢斗,凭着一股巧劲,卸去僵尸大椎,施展出来,成形的尸仙也躲不过去。
鹧鸪哨是出手不容情,容情不出手,先前三番五次都不得时机,反倒险送了命去,眼见现在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手脚加劲,只听那元代僵尸体内筋骨缓缓撑裂,如同层层旧帛棉纸来回摩擦,整具古尸都被他从后反绞得仰起头来,前面那半死不活的老猿如遇大赦,顿时从僵尸口中松脱,软塌塌地瘫倒在地,至此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瞪目而亡。
那生前身为统兵大将的古尸,也当真了得,若换做别的,早被鹧鸪哨轻而易举地绞碎脊椎,可这具尸身内丹凝结不化,虽死如生,周身筋骨肌肉仍是紧密结实,体格又是粗壮高大,鹧鸪哨一绞之下,竟未听到骨骼碎裂折断之声,不由得发起狠来,手上扣紧颈骨,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猛听僵尸身上锁子连环甲“哗啦啦”一片抖动,骨骼摩擦断裂,古尸的首级连着十几节脊椎,硬生生被搬山道人鹧鸪哨从腔子里揪了出来,高大的无头躯体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漆黑的血液混合着内脏,从脖腔里随着脊椎喷出,溅得遍地都是。
鹧鸪哨也斗得脱了力,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几乎进入了一种半癫狂的状态,揪住那僵尸人头提到面前看了一眼,狠狠地抛在地上,站在当地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觉四肢百骸都是疼不可挡。
这一幕看得金韫娴与陈玉楼胸头激荡不已,眼见鹧鸪哨脱力瘫坐在地,二人连忙从绳索上荡下来,跑到跟前。
陈玉楼低头看了看僵尸流出体外的内脏,只见血肉模糊中,有指甲盖大小,蓝幽幽的一粒真丹。瓶山仙宫里的方士曾用古尸烧炼阴丹,历时数百年而不得,想不到那西域奇人的尸体中却有此一粒。
阴丹脱了丹田,便已失了那股阴寒的吸魂之力,如果不用特殊的方法保存,此物就和肉芝肉菌等物一般,不消半日,便枯萎风化了。
陈玉楼心念一动,立即俯下身去,抄起那阴丹,仔细放进口袋里。
那边金韫娴,扶起鹧鸪哨,很是关切,“搬山魁首,您怎么样,没事吧?”
还没等鹧鸪哨回答,那边很多被尸王咬过的士兵一个个都以一众诡异的姿势走过来。陈玉楼端起枪,连按数次扳机后,那些被咬过的士兵依旧不为所伤地继续向他们走来。
鹧鸪哨大叫这是陵障,三人立马沿着绳索攀爬而上。
一路穿石破土回到地面,金韫娴为防止那些僵尸士兵爬上来,便将身上背的手榴弹一股脑的全扔进洞里。猛听一阵巨响,山石崩塌,碎石砖瓦轰隆隆地塌落下去,一阵铺天盖地的尘土喧嚣过后,那洞穴被遮得密不透风。
彼时西边最后一点日光敛尽了,东边大而白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半空中,四周静的出奇。
三人灰头土脸地仰面躺在地上,皆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相视而笑,回想着一进一出,真乃两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