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十二年,立夏。
大雍皇宫正门口,门口装饰华丽,古朴精致,朱红门,金钉点缀,琉璃瓦,镌镂空龙凤天马图案,阳光下寂静的宫门口,马踏飞空,流光溢彩,光华闪耀。
一道尖锐悠长的“退朝——”划破长空,将这份寂静打碎的一干二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两位年轻的小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垂首安静地立在朱红色的宫门两侧。
不多时,一排排身着或紫色,或绯色,或青色朝服的官员们手拿笏板从皇宫内鱼贯而出,其中一男子头戴远游冠,身着朱明服,长身玉立,眉眼清隽,在一行大臣中格外突出。
男子快步走着,几步便已经走到了朱门旁,刚抬起脚,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殿下,请留步!”
萧珩回过头,正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身着绯色官服,腰间佩着银鱼袋手拿笏板,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他的不远处,男人歇够了,抬起头,他才认出来,原来是户部的王大人。
王庆云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却已经官至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他本想和太子殿下说句话,只因下朝时晚了一步,再加上萧珩腿长步子大,他一路追到正阳门才堪堪看到他的身影,待走到萧珩的身边时,已经汗流浃背了。
萧珩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男人走过来才开口,“王大人,您找孤可是为了刚刚大殿上的事?”
王庆云面露羞赧,嗫嚅道:“是,殿下聪慧。”
前几日,苏州降冰雹,庄稼受损严重,陛下下令免除苏州今年的税租,并在朝堂之上询问可有哪位大臣愿意前往苏州去赈灾和抚恤,说是赈灾和抚慰,但其实灾款不多,根本没有一点油水可捞,主要就是抚慰。
按理来说,他一个户部侍郎,这种事情往年都是他去的,只是今年这份差事,他却不能接。
此去苏州,山高水长,而且还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无人愿意去,所以在皇上问完之后,偌大的朝堂无一人回答,官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如同那鹌鹑一般瑟缩着脖子,一时间,落针可闻。
龙椅之上的人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下面的人,“满朝百官,竟无一人?”
王庆云能感受到那抹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头顶,不过是帝王一个小小的眼神,他的一颗心都险些要蹦了出来,更遑论天子震怒的后果,那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住的。
他心一沉,正打算站出来领下这份差事,结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子殿下站了出来,不急不缓道:“儿臣愿往。”
四皇子萧容也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也愿往。”
帝王的视线终于从他的头顶移开,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位皇子,两个少年,年岁相当,不卑不亢的并列而站,像两棵挺拔的白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参天之势。
“好。”承景帝满意地收回视线,从鼻孔中挤出一声哼,“满朝文武,竟然不如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满朝文武立马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臣等有罪,陛下息怒!”
又是这句“陛下息怒”,承景帝每天听到脑袋疼,也不愿在多费口舌,“行了,此事便交由太子,若无事,便退朝吧。”说完,甩袖而去。
王庆云想到刚才在大殿之上发生的事,仍旧觉得心惊,他双手握着笏板,屈身行礼,“今日之事多亏了殿下。”
萧珩拉住他的手臂,扶他起身,“王大人,刚才并非只有孤一人,四皇弟亦主动请求前往苏州。”
是太子殿下先出来帮他解围的,四殿下不过是看不惯太子殿下出风头才会站出来,这二者怎可相提并论?
正说着,萧容从不远处走来,王庆云连忙行礼,“四殿下。”萧容不曾理会他,朝萧珩露出一个笑来,打了一声招呼便也离开了,只是一迈过门槛,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了。
萧容离开后,萧珩看着还要道谢的王庆云,赶紧开口,“王大人,我朝并未规定赈灾抚恤之事一定要谁去做,所以,王大人可以,孤亦然。”
是啊,他又何尝不明白,一个人总是做一件事便给人以理所当然之感。
太子殿下寡言,性子冷,这是整个大雍都知道的事,可这样一个人人都说他冷漠的人都明白的道理,那满朝的人却不懂,或者说他们只是不愿意懂。
王庆云不免对眼前之人越发崇敬了,忍不住说:“殿下到了苏州,无需亲力亲为,只需杀一儆百。”
萧珩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都是他的经验之谈,“多谢王大人,孤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