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向喻,沁鸿再度迈入静心殿中。
早已被绑回床榻的茉凉正愤恨地瞪着他。
他却笑了,“很好,看来这些时日你恢复得不错。”
“沁鸿,你究竟要做什么?!”茉凉比起上次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说起话来中气也足了。
沁鸿边走向她边道,“皇嫂。你可知一年前,你命数有变。”
见他不紧不慢地坐到自己身侧,茉凉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命数?”
“皇嫂不知道吗?你本是天生凤格,才须得嫁予我那没用的太子皇兄。”沁鸿摸上她的脸,一字一句道,“而我,才是本应承大统的天定之人。”
“休要胡言!淙哥哥自舞勺之年便已是当朝太子,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帝王!”她话音未落,下颚却骤然被沁鸿捏住。
“天定之人从始至终都是我!是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名号,我的地位,我原本应有的一切待遇,还有你!”
茉凉因受到阻碍而说不出话来,他继续道,“凉儿,你命数的变化既是,你不再是天生凤格,你诞下的女儿才是。”
茉凉瞪大了双眼。沁雨也傻眼了,若真这样算来,太子妃的女儿又需为后,岂非不伦?
当初茉凉只听沁淙说,国师言她将诞女,此女可保水漾日后数百年大统。可她因身子弱,迟迟未再怀上孩子。虽是可惜,但沁淙心疼她的身子从未勉强,一直与她说无妨、她和儿子们能安好便足矣。
“你问我究竟要做什么……”沁鸿此时已贴至她耳边,道,“我便是要证明,太子皇兄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
说罢,他趁茉凉不备,一口吻上她,并送入了一只蛊虫。
随后的事,陷入黑暗的沁雨便也看不着了。
再有画面时,一位面善的御医正与眼神痴愣的茉凉把着脉,沁鸿则立于一旁。
“回陛下,确是喜脉。”把好后,御医回身向沁鸿禀报。
原本见茉凉这模样他颇有些不悦,闻此言他脸色才终于舒缓了一些。
方才一直安静的茉凉却突然惊叫起来,“杀了我!快来人杀了我!”
沁鸿的眉头又敛了起来,忙吩咐丫鬟道,“来人,把她嘴捂上,休要惊了宫中其他人。”
丫鬟们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手脚都很是利落。不一会儿茉凉又被绑了回去,也依沁鸿吩咐堵上了嘴。
此后的日子,茉凉恢复如常的时候会被松绑,狂躁起来就会被绑住。
沁雨这才明白过来,茉凉竟是疯了。
虽是疯了,她清醒的时候却也会想尽办法寻死,其求死一言并非疯语,而是发自真心。她宁可连着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一道杀了,也不愿苟活世间,更不愿为沁鸿生下这孩子!
直到怀胎三月有余,沁鸿又来下蛊与她温存。期间她忽地清醒过来,不堪其辱,欲咬舌自尽。沁鸿情急之下用自己一臂卡入她口中,忍无可忍地冲她吼道,“你儿子还活着!若你不安分将这孩子生下,朕纵使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抽其筋、剥其皮、削其骨!”
茉凉松开口时,他的手臂已被咬得深可见骨。
而瞧见了这一切的沁雨觉得,她也几乎快要疯了。
自那以后,茉凉就老实了许多。沁鸿亦在殿内再次命人点上了安神助眠的香,为了防止她寻死,亦早已将房中所有锐利的物品都收了去。
茉凉醒来时会经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说着与儿子曾说过的话,也会摇摇晃晃地哼着儿时给他们哄睡时常哼唱的曲调。
沁雨只觉得这曲调熟悉,却想不起自己在何处听过。
将近临盆的日子,茉凉再度变得十分狂躁。可此时已不便再用药或香来引她入睡,恐会影响到生产。
终是有一天她安静了一些,只在房内自言自语及哼歌。轮流看守的丫鬟们早已个个都被折腾的不行,留了两个在门口浅睡,其他的都回屋休息去了。
茉凉走着走着,来到了那扇窗户边。她看到远处的宫墙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便饶有兴致地伏在窗台上,看着那身影在这无人来过的院子中到处乱窜。见她捡了地上的石头去掷那树上的枇杷,险些砸到脑袋,茉凉想起了自己儿子,又痴痴傻笑起来。
待那孩童发现茉凉,走近了看,沁雨才发现,那孩童竟是她自己!
“姨姨,你真好看,与兄长一样好看。”小小的沁雨看了一眼茉凉,又看了一眼手上被帕子包着的枇杷,“姨姨,雨儿也请你吃枇杷。”
然而傻笑着的茉凉似乎并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还在望着她痴笑个不停,一言不发。直到她有些急了,踮起脚将枇杷递到茉凉眼前,茉凉的眼神才终于变得清明。
茉凉忽地一把夺过那帕子,上面的枇杷瞬间便滚落了几个到地上。小沁雨也不觉恼,嘴里还哼着歌,只当是姨姨急着要吃,自己伏身去捡便是。
茉凉抚着帕子一角的茉莉花……这是她亲手绣的,是沂儿!儿子果然还活着,沁鸿竟然没有骗她。
可这眼前的小丫头是何来头?为何她也会哼着儿时自己常唱给儿子们听的曲调?看模样应是公主,那岂非是沁鸿的女儿?她口中的兄长莫非是……
“这帕子是何人予你的?”茉凉急忙问道。
“帕子是兄长借给雨儿的。”听她唤沂儿兄长,那既是尚不知沂儿的真实身份。
茉凉亦担心儿子会暴露,对这小丫头也留了些心眼。虽说她能携这帕子偶然到此,属实是缘分。但自己时日无多,这孩子又不过两岁的模样,纵使其有心,也无法帮到自己。
她正一筹莫展,却发现小丫头袖间泛着银光,是一根绣花针!
“雨儿袖子处竟有根针呢,可不可以借姨姨一用啊?”茉凉指着她的袖口微笑道,“姨姨正好想缝些东西送给雨儿。”
那孩子顺着她的话抬起手,似乎也才发现袖子上别着一根针,点了点头。
茉凉又摘下了小沁雨头上的发带,坐回屋内。她咬断并拆掉了帕子绣花上一半的线,用以将藏在亵衣内三年的绾发缝入这发带的夹层内。
缝完后,她叹了口气道,“此身若终化尘烟,当留结发将魂牵。”
或许这世间爱有多少,遗憾便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