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澍渊,参见絮妃娘娘。参见六公主、七皇子。”
“师父师父师父,您终于来啦。”沁雨期盼了好久,迫不及待地连唤了三声,小跑过去将他扶起,“快快请起,应是雨儿拜您才是。”
“泆儿也要一起拜!”沁泆也连忙从椅子上下来,跑上前去。
待澍渊抬起头,七公主与八皇子便已经一左一右、像模像样地冲着他鞠下躬来。
“雨儿拜见师父。”
“泆儿拜见师父。”
“尔等贵为皇嗣,毋须向卑职行此大礼。”半晌,见两个孩子不得回应不抬头,他才道,“皇上只交代卑职收六公主。”
说罢,他不知所谓地瞥了一眼仍坐在一旁的冷芳絮。
这番言语及态度,多少是让冷芳絮心底有些不悦的。眼前的少年郎虽说眉目清朗,眼神坚毅,透出非同凡人的气息,但再怎么瞧也至多不过是二八少年,能有什么功夫教给他们?
但面上自是不会表现出来,她好声好气道,“泆儿与雨儿手足情深,想必陛下得知,也会许他同你学的。于先生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此等小事,便不必扰陛下了吧。”
“卑职领命。”澍渊本就没打算多作挣扎,若是沁雨手中能多一柄利器,他便替她将这利器开过刃罢。
习武的基本功枯燥乏味,也考验耐性,幸而六公主与七皇子都坚持住了。
澍渊没打算教沁雨伤人之术,后常将她遣去树上或屋顶练习轻功。
院中便剩了他和沁泆二人。
“七皇子,你为何而习武?”一日,他忽地问正在与自己练过招的沁泆。
“为何?”沁泆对于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愕然。脑子一吨,手上一停,便挨了澍渊一击,扶着脑门嗷嗷叫痛。
“凡武之道,授者与习者或志同道合,或各有所期。”澍渊收了手,甩了甩,继续道,“为师作为授者,予你的期待便是,护六公主周全。你与为师是否志同?”
“同!泆儿习武也为保护小雨姐!”
见他喊得很有精神,澍渊嘴角微扬,“好,那为师嘱你,以后凡六公主出宫,若是离了七皇子视线一刻以上,七皇子当罚。”
“师父放心!泆儿定当做到!”虽答应得快,可闻此一言,沁泆还是有些心虚,又低声问道,“罚……罚什么?”
“抄书。”澍渊自然是拿捏了两个小家伙痛处的,张口就是他最怕的。
“泆儿必不辱命!”果然沁泆如同被捏了尾巴的猫,振作起精神,立刻更加努力地再次与澍渊过起招来。
澍渊也自是知道,除了他七年前离开那天,沁泆全都如约履行着当初的承诺。
洛南王府走水次日晚,他心中存疑,颇为不安,便前去王府废墟上方查探。
府中还有一些焦尸尚未移走,颇为渗人。活下来的人更为重要,这些下人的尸体自然也未得及时处理。
随后他连着来了几日,始终蹙着眉想不通为何会有这般事发生,但又隐约觉得此事与自己有所关联。
第五日,澍渊正立于屋顶探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令他头皮发麻却又倍感亲切。
“兄长。”那人声音有些嘶哑,缓缓道,“你可叫弟弟好找啊。”
他回过头,诧异地对上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阿汨,你还活着?!”他依稀记得自己是亲眼看到弟弟满身是血,又被那些刺客带走了,应是难有活路才对。
“对啊,弟弟九死一生,还活着。兄长也为我高兴吗?”对面的人与他说话,仿佛回到了孩童时天真的模样,让澍渊不由得心下一酸。听弟弟这番话,不知道其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活着便好,活着……”
“活着便要将仇人全都杀尽。”澍渊的话被打断,只见对面的人露出颇为开心的模样,继续道,“兄长,我将那些害死爹娘的人都杀了。现下剩下的,须得慢慢折磨,这整座皇宫,还有……”他望向下方废墟,话只至此。
澍渊想起,幼时弟弟遭蜂蜇,换作别的孩子今后绕开走便是了,可弟弟却扔了火团,将王府后院外的蜂窝连同树木一并尽数烧了去。是为睚眦必报也。
对面的人转身要走,却见澍渊剑眉紧锁,不再接话。
仰首道,“兄长不愿同我一道来,可是已有放不下的人或事?不如说与弟弟听听?”
此时弟弟虽脸上满是笑意,但澍渊深知,若是自己不与他走,身边之人全都会遭殃。尤其是,他身边皆为弟弟要报复的对象时。
“……没有。”他终是说。
若是没遇到沁雨,恐怕此刻自己脸上也是同弟弟一般的表情吧。
这份仇恨既是他们命中所背负的,纵使要堕入万丈深渊,他也不可放弟弟一人。
或许,是他这半生曾收到的爱意太多,不知何时起,心中已再生不出那般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