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映熙只闻了一下,眼睛就瞪得老大,“这正与我拾得的那个锦囊味道完全相同!”
沁雨也是一阵欣喜,看来找到了重要的物件。
可是当魏映熙再问她时,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她为何会知道这个发带里有东西了。
而魏映熙那边也出了些状况,“锦囊!魏某一直放在怀中的锦囊不见了!”他本想验证一番是否完全一致,这下连东西都找不着了。
不过思及周遭各位,他当然第一时间就怀疑是游倚襄的老毛病犯了,将其拉至一旁,低声道,“坦白从宽,是否是你摸了去?实话跟你说,那东西看起来像是贵族物件,真不值钱,又脏又破的。”
“真不是我!你若不信,回府你大可搜我身。到时我与你一道找。”游倚襄为自己的品位与人品遭到质疑而十分不满。那般破破烂烂的东西她才不屑去偷,且她也很清楚里面就只有两缕头发,根本卖不到几个钱。
实在没辙,魏映熙还是琢磨起了手中的发带。他找丫鬟要来修线剪,一点一点挑开那发带边缘缝合处。终于,从里面落出了两缕头发来。
几人面面相觑。
可是沁雨偏偏又早已不记得这是谁缝进去的了。
她懊恼不已,握拳轻捶着自己的太阳穴。怎的偏生这般关键的时刻想不起来,她不是过目不忘的吗?
一旁的丫鬟心疼被那他们拆得面目全非的发带,主动接过又将那发丝给缝了回去,重新将其系回六公主头上。丫鬟也不知其中缘由,只当是公主的生母或是其他长辈缝在其中的一个念想,弄丢了万万是不行的。
魏映熙见沁雨横竖是想不起来事,便让她再多休息休息,然后与游倚襄火急火燎地赶回魏府去找那枚锦囊了。
发丝是谁的,到底是谁缝进去的……沁雨越想头越疼,再次倒回床上。可是,闭上眼脑中再无画面,全是无尽的黑暗。
她再次沉沉睡去。
醒来时,一脸疲惫的湘意正拿着一本写了许多字的册子与一支笔坐在她床边。
“你来做什么?本公主昨日不是给过你线索了。那无名尸骨一案查得如何了?莫非才一日便有所进展?”沁雨记得自己才交代湘意去查那禁林的无名尸骨,他不去好好查案子,跑她毓馥宫来做什么?
不对,这里不是毓馥宫。
她环顾四周,顿觉陌生,起身便想走。嘴里还念道,“这不是宫里,本公主与父皇有约,满十八以前不可离宫……”
湘意闻言却叹了口气,收起那册子与笔。
幸亏沁雨两日前及时唤他过来,又敏锐地察觉到她自己的记忆在逆向消退,于是将尚且记得的线索由近到远一一口述与他,托他记下来继续查。他二人熬了整整两天,期间沁雨曾昏过去三次,每次醒来都只能记得更少的内容,看来这次,是直接回到了调查的原点。
湘意起身,说让她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她以为对方在拿传言一事调侃自己,眉头一蹙正欲发作,端着药碗的沁泆正好闯了进来,“小雨姐,快来喝汤。”
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不消一尝就可知这药汤有多苦,她捏着鼻子抗拒道,“还喝汤呢?这分明是极苦的药!你还不知道吗?你皇姐我好得很,毋须喝药。”
沁泆拍了拍湘意的肩膀示意他走,自己上前笑嘻嘻地坐在沁雨身旁打算哄她喝药。
“你脸上为何有伤?”待坐近了,沁雨才看清弟弟嘴角尚未褪去的红肿。这些年沁泆武艺精进不少,何人竟能伤得了他?
谁知沁泆像是学了她的模样,嬉皮笑脸地鬼扯道,“还不是没护好你,给师父揍的。”
“师父回来了?!”沁雨可当了真,四处张望。
“对啊。可师父又说了,小雨姐若是不好生喝药,他便藏起来,不会与你相见。”依这些天的经验沁泆深知,反正不论他如何胡扯,小雨姐不到一日便会如数忘了去,如今他扯起谎来可谓得心应手、炉火纯青。
沁泆当然也是不知,此刻的澍渊正在屋顶。
从瓦缝中见沁雨喝下了药,他方才因沁泆那小子一番胡言乱语逗乐而扬起的嘴角也放了下去。
他避了将近一年的人,恐怕这下不得不再相见了。
一刻钟后,澍渊来到一处凉亭。亭内坐着的玄衣人背对着他,正以丝绢擦拭着手中的墨胄。
“兄长,许久未见了。”那人头也不回道。
“我来取墨胄。”澍渊与他的话一向不多,也深知他的脾性,少说少错。
“不知兄长以为,是否需要向弟弟稍作解释?为何墨胄会出现在那个丫头手中?又为何,她会将兄长唤作‘师父’?”他边说,边将墨胄稍举过头顶。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墨胄上,映出身后澍渊的身影。
澍渊凝神不语。
见状,那人丝毫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声音也十分慵懒惬意,“兄长总是这般沉默。仿佛笃定了只要不开口,便能永不让弟弟知,何为你之所想,你之所恨,或是……你之所爱。”
说到最后四字时,他偏过头,用余光瞥向身后的澍渊。那眉眼虽是笑着的,却透出无尽的寒意。
他早就料到澍渊依然不会答他,就如过去六年他二人相伴时那般。总是他一人在说,而无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澍渊都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好像他越是癫狂,就越是衬得澍渊冷静异常。面容完全相同的二人,却始终处于截然不同的状态,有如水火之别。
他站起身来,摇晃着手中的墨胄,走到澍渊身边。
随后似是不经意般从衣兜中摸出那个装了活物的囊袋来,不急不缓道,“只是不知兄长若是知晓,你的好徒儿将要成为痴儿,又会作何感想?”
澍渊的神情果然有了变化,脱口道,“你为何要对她下蛊?”
对面的人被紧紧攥住手腕,却丝毫没有澍渊此刻的紧张感,而是像个孩子般冲着澍渊咯咯笑了起来,还道,“兄长居然会对我生气。”
这些年与其说澍渊对他冷漠以待,不如说是低眉顺目更为贴切一些。他甚至觉得这位兄长有些怕自己,只是不知那种怕是因何而来。他们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即便他是手段残忍了些,也断然不会伤害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兄长。而此番他不过是对本该寻仇的对象下了手,兄长却动了肝火,不可谓不稀奇。
这些年他从澍渊脸上唯一看到过的情绪,就是在其眺望远方时,那沉醉得令人憎恶的神情。他此刻也终是知道,那是为何而来。
澍渊并未理会他古怪的反应,低头思索国师曾说过的关于蛊虫的性状。有可能将人变成痴儿的,或许是之前沁雨所中过那只幼虫的母虫。
沉思间,与自己相同的那张脸凑近澍渊眼前,仿佛比方才更开心了些,道,“兄长是否在想,若是再身中之前中过一次的蛊虫,是否会比成为痴儿更加严重?”
这般开心,自是因为他总算能有一次猜到澍渊在想什么。
见澍渊蹙着眉,仍是不语,他心中又明了了几分。对沁雨下蛊前,他在蛊虫中挑了最为躁动的那只。想必他当时想得没错,那般躁动应是母蛊与子蛊相互呼应所致。
“兄长放心,若是运气好,她或许还能想起些什么来。”
他既是下了这蛊,自然是要慢慢折磨,怎能让她轻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