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懒懒地应了她一声,“来了?”
游倚襄向来不想与他拖泥带水,快速将之前去皇帝寝宫探查到骨灰盒以及腰牌一事、还有魏映熙算出福地风水一事、六公主的发带中也有两缕绾发一事,直截了当地尽数告知与他。
他听后,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嗤笑了一声,竟从袖中拿出魏映熙丢失的那枚锦囊来。
“这个锦囊……怎么是您拿走的?”她自己是个惯犯,可没想到这磨人主子也会耍这等招式,险些害得她失去魏映熙的信任。
“本就是我曾遗漏之物,取回罢了。”他淡淡道。
游倚襄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又想到六公主与魏映熙讨论时曾说过磨人主子便有可能是那失踪的皇孙,皇孙现身,必是来行复仇之事。加之魏映熙曾提及但凡与洛南王府一案打过交道之人都会发生不好的事,他也是不小心淌了混水、怕自己遇上意外才请游倚襄给他护卫……
她又思及近期魏映熙身子有些异常。之前还挺硬朗的,前几日突然染上风寒,鼻子也逐渐闻不出她都能闻出的味道了,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主子,小的能否斗胆一问……”
听她微微颤颤地开了口,那人这才回过头来看她,那双眸子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且问。”
“敢问,您姓甚名谁?”她终是鼓起勇气,豁出去一般问了出来。
谁知那人竟调侃起她来,笑道,“怎么今日不怕我杀你了?”
“……怕。”她如实相告。但目前魏映熙才是她的长期饭票,若是没了,她恐怕一时半会儿连个住处都没有,她当然更在意魏映熙的死活。且万一这人真是那叫什么沁沂的皇孙,洛南王府大火又是他起的,他岂不就是害死汐晨姐姐的凶手啊!
“告诉你亦无妨。我姓睚名洲。睚取睚眦必报之睚,洲则因其形似遭四分五裂的家。”睚洲这阴森森的介绍并没有让游倚襄生出获知答案的欣慰,而是更加汗毛倒竖,不敢吱声。
叫这种名字,可比那皇孙的名字要可怕多了。
“我不会杀你。”见她如此,睚洲又道,“否则,以之前你办事的效率,在我这里早死上千百回了。”
……也是,亏她还当是自己技艺独特,无可替代。且这银两收的吧,也还算价格公道。
谁知睚洲那厢话还未说完,“真要说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师兄。”
游倚襄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与磨人主子攀上这层关系,猛地抬起头来,甚是疑惑,“师兄……?”
难不成教自己本事的那个怪老头也是他师父不成?
“对。我们的师父,身形微瘦,贼眉鼠眼,发稀齿疏,没有姓名。”听他这么形容,师父还当真是那副模样,只是儿时她曾见过的人也少,便从未觉得师父是他说的那般。
这么说来,睚洲自己也是会易容的。看来她能保住小命,还得多多感谢师父曾经积的大德。不不不,是她积了大德才遇上了师父,不然早就不知脑袋搬家去了哪里。
“师……兄,若无其他事,小的也该回去了。”
一阵致命的沉默后,游倚襄只想开溜。
她游历多年,识人无数,最是清楚。这人阴晴不定,哪怕真与他攀上了关系,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说没事了吗?”果然,睚洲语气突变,十分不悦。
“那请问师……主子还有何交代?”她挤出谄媚的笑来。
“你说的那发带,可还系在六公主头上?”
游倚襄想了想,好像有个丫鬟在六公主躺下后,给她又系回去了。说毕竟那是标志皇嗣身份的东西,谁也不方便留,若是弄丢了也不妥。
“在。”她点点头。
睚洲从怀中掏出几粒香锥,递给游倚襄,“你将此物,燃于六公主房内香炉之中。”
不会是要她去给六公主下毒吧?!游倚襄迟疑老半天都不敢伸手去接,感觉自己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是、是毒物吗……”她小声问,试图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睚洲皱了皱眉头,似是对她所问有些莫名,“在你看来,我若要杀谁、害谁,用得着使这般下作手段?”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六公主现在变得记不起事恐怕就是你的手笔吧!游倚襄在心中大声呐喊,面上却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眼神怀疑地瞅了睚洲一眼。
“那可不一定。”她还低声念叨了一句。
睚洲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最好是考虑清楚,我不是不能杀你,亦不是不想杀你。”
游倚襄也被他说得烦了,张口闭口动不动就杀杀杀,吓唬谁呢!
她一把拿过那几枚香锥,转身就走。
心道,你才最好是没有在这玩意儿里下毒!否则我死之前一定把你供出来!
游倚襄走后,睚洲坐回了凉亭内。方才听闻被游倚襄所述种种,他便能料想自己应当是沾了母亲的光,衣冠冢才与母亲一同被供奉在那福地之上吧。而遥想父亲,竟是那般凄凉地独自埋在阴冷诡谲之处十多年,甚至连皇陵都不曾葬入。
思及此,他狠狠地捏住拳头,将指甲嵌入肉中。掌心传来的清晰疼痛,却令他发起笑来。
自身上蛊毒解后,他再也未曾那般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