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过激了,”他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是“北渚牌”,“‘唉,看来是我该去抽根烟冷静下。抱歉。”他取了一根,把烟盒放在了桌上,拿起打火机就出去了。“北渚牌”,芷琴昨夜吸的,包装和这盒一模一样。我忽然奇怪地觉得,如果我会吸烟就好了,这香烟像是人世间一种共通的语言,无分国籍、不问种族、无关过去与将来、只愿活在当下。若有朝一日人登上了巴别塔,底下踏着的必是层层香烟。
大抵只有我学会吸烟那天,才能真正了解芷琴吧。
可是,如今我连再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恐怕没有,那么又谈何将来呢?
我眼角又渗出泪水。
过了半晌,小蔡回来了。眼眶红红的。
“我疏解不了你。你会下棋吗?”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柜子里找。
“不会。”
“象棋?围棋?国象?”
“真不会……”
“五子棋?斗兽棋总会了吧?可惜我这没有飞行棋。”
“虽然我会下一点五子棋,但还是斗兽棋吧。”这还是子清教我下的。
他在桌上铺开了棋盘,摆好棋子,我们猜拳,我赢了,先往前推了一步鼠,他也跟着推了一步;我再往前,他的象受迫,不得不靠边,让虎往前。我趁势走狮,横着跳河,他先用鼠围魏救赵,我的象一躲,虎往前,狮虎同路。他的狮被我的狮牵制,狗和豹勉强控制住我的虎;我虚晃一枪,把虎推到他的狮前面。
“怎么,钓鱼呢?”小蔡笑了,移了另一边的狼。
“你可以不吃。”我的虎后退。他在侧翼走猫,我就把狮也后退,顺便吃了他的狗。另一边,我也用猫把他的鼠逼开,让象随后前进。这时我的狮虎象都到了侧翼,我用狮为诱饵,他的狮被我逼到墙角,不得不吃我狮,我于是黄雀在后,先用象吃了他狮,继而以虎为掩护,直入老窝,拔得头筹。
“你下这棋还挺厉害。”他咬着手指,说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还来吗?”
“来。”
我们就在心理室下了一上午棋。
“怎么样?好点了吗?”我问他。
他哈哈地笑起来,说:“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啊?”
我和小蔡道了别就往饭堂走。所幸没到饭点,饭堂人不多。我端着面,碰见了小黎,他坐在角落,我就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我还没开腔,他就先问:“你昨天不是让我查芷琴怎么样吗?”
我点点头,其实我正想问他。
“我查到了,”他咬了一口鱼蛋,“昨天的‘渚江晚报’上有一栏登了这事——我还很奇怪,怎么这种事都能登报呢?”
“上面怎么说?”我手心发凉,放下了筷子。
“我不太确定说的是不是她,因为用了化名。叫什么来着,“小丽”——”
“你直接给我看吧。”
“找不到电子版,我拍了照。一亿像素派上用场了——可惜没拍全。”他在手机上翻出了那张照片,给我看。这是右下角“本地消息”栏中的一则短讯,上面写着:
本日(28日)下午4时许,渚南区某中学的高二女生小丽(化名)疑因抑郁症发作,从教学楼六楼坠下,目前伤势危殆,正在抢救。现场未发现遗书,具体信息仍在调查中……”
在框框的最下方,还有“渚江锐评”一栏,写着:
考试临近,备考学生要注意自我调适,平时应……
“‘正在抢救’就是还有希望,”小黎拍了拍我,“明天星期一,我出不去了,不能给你买最新的报纸,我尽量找个走读生帮忙吧。”
“谢谢你……”我悄声说。
“伤势危殆”,是凶多吉少的意思吗?我又难忍眼中的泪水,眼前的面也食之无味了。满心是芷琴的容貌。我会否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想到这,我就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第二天,佳勇说他托人买了本地的几份报纸,都没有后续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