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洗手间,洗把脸,照照镜子,我还是我啊。六百年后,这一切都将化成灰烬吗?
这时黄旭走了进来,似乎没看见我,背对我站在便池前。
“啊……黄老师好。”
他回过头来,好像有点惊讶,“小弦?你腿好了吗?下次打球小心一点。”
“已经好了。谢谢您的关心……”
“没事。这是人师的职责嘛。”他笑了笑。盥洗台哗哗的水声,让我感觉挺冷。
我们走在长廊上,我鼓起勇气,问他:“老师,您应该认识王芷琴吧。”
他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头,盯着我,说:“认识啊。什么事?”
“您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我后背冷汗直冒。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人。
“噢噢,你在说上周那事啊,据说是救回来了,还在住院,不知道醒来没有。你和她很熟吗?”他挑挑眉。
“啊,是这样,她是我女朋友。”这话真是说得无比的懦弱,无比的软蛋,唾面自干的人啊,活像我。我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仍然口不择言地亮了底牌。
“这样啊……”他捋一捋头发,“看来你们关系不怎么好啊。”
我只觉得他很阴险,没接话,问他:“那您知道她为什么……”
“不是因为学业原因吗?”他反问我,“被老师骂了一通吧。平时混社会抽烟喝酒,不好好学习,就是这样,小弦你千万别学她啊。”
我原本攥紧了拳头,忽然松开了。大概真的是学业原因吧。我沉默了,他像是知道我想什么似的,说道:“听说她在渚南二院,人救了回来,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我松了口气,幸好她还活着。虽然不明白黄旭为什么突然说这话,还是应付了一句“谢谢”,暗自记下了地点。
回到大厅坐下。这时人群已渐渐安静下来,铃出神地望着台上,连我回来都未曾察觉。无非是一些再无聊不过的说话,这有什么好听的?我不得其解。不知铃所见的,又是怎样一幅场景?我记得我初入学时,也是听得眼睛直直的,然而许是会开多了,阈值高了,如今就显得无趣。其实我静下心来听,校长有时还真是能说些妙语的。毕竟是渚师的高材生,师附空降的所谓人物,教书三十年,大概确有不一般的本领,代表了弊校的最高水平。
“……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同学就会抱怨,哎呀一个礼拜怎么这么多考试,做得人那叫一个心烦意乱——上周一个同学就来找我说,哎呀校长能不能减一点周测,我问他,你觉得这个周测有没有用啊,他就愤愤不平地说:‘有用个屁!’”台下哄笑起来,“我就说,‘对!我们学的这就是一个屁!’那个同学听了我这么说,估计是有点震惊,我就告诉他,我们学的这个‘屁’,学问大了去了。怎么放得响,怎么放得不响就是一说。你别轻视这个屁,你想想啊,你在班上自习课,万籁俱寂的时候,你来屁了,怎么放?能憋,那自然最好,那是最高深的学问,叫一个‘治未病’,”一些老师笑了起来,“那如果实在是憋不住了呢,要解放了呢,那你想怎么放,是小小声‘噗’的一下,还是大大声‘轰隆’的一下呢?如果你有好感的男同学或者女同学坐你旁边,你‘轰隆’一下,人家怎么办呢,更别提那些‘拖泥带水’的倒霉鬼……是吧,所以这放屁它也得学……”
·我忽然想到芷琴,倒无关这个屁的问题,只是幻想着,若坐在我旁边的是她,一切断不会是这个样子。铃发现我正看着她,转过头来,轻轻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说。
其实我老早就先走了,还是陪她坐到了最后一刻。
“能送我回去吗?”她凑过来,牵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