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去探望芷琴的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怪梦。
我梦见我在参加芷琴的葬礼。
那是一个很简陋的房间,作为灵堂,挂了两个参差的花圈。前面有一张小木桌,她的照片摆在桌上,两侧燃着短短的白色蜡烛,前面放着两碟贡品,一碟烧肉,飞着苍蝇,几个苹果,干巴巴的。周围散乱地摆着几张椅子,但空无一人。
房里一点都不冷,没放哀乐,灯开得很亮,其实我更希望它忽明忽暗,就像恐怖片里面的那样;兴许只有那种情况,下方的亡灵才能悄悄现身。我拿起她的照片,她抿着嘴,像在微笑似的,那过肩的紫发,在照片中被染成了灰色。
我流不出眼泪。看向窗外,那是漆黑一片的虚无,即便撑着窗口,向外张望,依旧是浑茫一片的玄色。上方是夜空,下方也是。这就是漂浮于空中的一个房间。
突然,房间的一侧,一扇推拉门打开了些许,门后隐约有光。我试着拉开那门,手按上去时,只觉那门迅速融化,木色的露珠一点点滴下,啪嗒啪嗒地响起来。门只是不开,我只好从那罅隙钻进去。
那是一间卧室。在榻榻米的旁边,摆着一个红木灵柩,玻璃盖的,从上方能看见里面。芷琴一身黑衣,涂了口红,正宁静地躺着,胸前挂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你起来啊,你起来……”我哭喊出来,猛地敲打着棺木。
她静静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如血一般殷红,却又美艳得让人失语,“弦……救我……”她气若游丝地说。我掀开了盖子,和她紧紧拥抱。但她浑身已像冰一样冷。
我拉着她的手,她终于艰难地爬出了棺材,到了门前,我尽力一撞,木门便成了一堆碎片。门外不是原先的房间,而是月夜下一条不见终止的街,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大概是住宅区吧,然而窗户都没有亮灯。我就牵着她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仍不觉疲倦。她始终紧握我手,我们的脚步声重叠起来。
夜气可是格外的温柔呵。将我们笼罩其中,全无室内的闷热,只有悠远而断续的蝉鸣。
跑啊跑,直到月光也无法追及我时,目之所见,是一片平静的洋面。
“真漂亮啊!”我高呼。
然而没有回应,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空旷原野上的重重回响。我回头看去,芷琴早已不在,只余我孤身一人,有什么刺得掌心生痛,那是一块碎玻璃,已经染透了血。
我醒了。
正好早上六点,闹钟还没响。
头痛……妈的,睡眠不足就别那么早起啊。昨晚几点睡的——不对,我想不起来了,但又确实到了今天。我只记得昨天晚饭吃外卖,点了两份,一份是给铃的。黑椒鸡肉焗饭,两份要四十多块,也算是大餐。
“嗯……那之后呢?”我自言自语道,走到客厅。在垃圾桶中看到了啤酒罐。
“‘渚江牌’、千杯不醉……坏了,我又喝酒了。还喝断片了,怎么可能……”
客房仍关着门。
“我应该没做什么吧……不过算了,靠,真做了也无所谓,只当没做就可以了——但应该是没做的。”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说对不起芷琴嘛,她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只是铃……
我洗漱好就进了厨房。虽然平日总是吃泡面,但煮一点清汤面,我还是会的。昨天中午不也是这么应付吗?面快好了,我敲敲门,铃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这么早,还不到七点呢……”
“早点也好,”我回厨房去,切了点火腿和葱花,下到锅里,“赶快赶快。早上公交车人少。”
“这样啊……”她闷闷地进了洗手间。
面煮好了。两碗,放在桌上。我们坐下。
“你昨晚也喝了酒吗?”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