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陈峰突然对我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就起身而去,我只好跟上。出了商店,有一段距离了,他又忽然问我:“我们现在在哪儿?”
我一时愣住了,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北岸区。怎么了?”
“答对了,”他点点头,“知道北岸区的沿革吗?”
“没了解过。”
“北岸区原本不属于渚州,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原本还不叫北岸区呢。”
“是的。原来叫北户。”
“北边的门。”
“对。这里还是交通要道,兵家必争之地,北门锁钥是也。”
“你怎么跟子清似的?”我笑道。
他没理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六十年前,渚州城,在行政上还是一小块——现在变得这么大了。”
“只是名义上整合在一起而已。你找个路人问问,大概不会觉得自己是渚州人。”
“的确。他们会说自己是北户的。”
我们走到了桥上,见到了海上的群山,以及其间滑翔的水鸟。
“文化上的渚州,还是一小块罢了。”他说。
“可是到了2646年,整个渚江流域的居民,不管是渚州还是北户,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的人,都会说自己是渚州人。”
“倒不如说,附近只剩下渚州一个城市了。”
“能不能说这是渚州的另一种扩张呢?虽然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演化流程,但实际上就是那样。已经是那样了。”
“说得好听,渚州独占了整个渚江流域——但实际上面积指不定还不如现在呢。据我所知,那时候的北户,就是一片死寂的贫民窟。”
他沉默了,只是凝望着远处的景色:从桥上看,那是漫无边际的大海。
“真是有趣啊,”他笑道,“被称为北户的地方,竟然仍然临海。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这我真的不知道了。
他看着我,缓缓问道:“你知道它为什么被称为北户吗?”
“不是你说的,北门锁钥吗?”
“为什么叫北门?明明这几乎已是最靠南的地方了。”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走下了桥。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我随着他走下了桥。
他朝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真好,风平浪静,碧空如洗,海鸥翱翔,”他说,“适合出海。”
“是啊,”我看着海面轻舟上的斗笠,“是个捕鱼的好时候。”
我闭上眼,嗅到了海风湿湿的气息。
“你知道现在吹来的是什么风吗?”他问。
“西南风。虽然是冬天,由于北岸纬度太低,寒流和海上的暖流长期相持,所以时常会有偏西南的海风。”
“正解。六百年前的人们也知道这个道理。”
“那时候海盗很多吧?你的意思是,为了防御海盗,才有的北户城?”
“你很聪明嘛,”他笑道,“北户城的前身就是一座堡垒,兵士越来越多,就兴起了市集,城市就慢慢形成了。后来为什么叫‘刻录之都’,就是因为走私方便,大量的光盘、磁带之类轻而易举就能偷运进来——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谢谢你给我科普这些。”
“我不是想给你科普——你知道海盗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大抵我只是在捧哏。
“‘海盗’只是渚州人对他们的蔑称,他们还有更显赫的名字。”
“叫什么?”
“西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