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看他，忽然感到自己像是那无助的小鼠，被家猫翻弄着。
“您默认了——您的手机，能够以某种方式，通往八进制世界。”
“是。”
“那手机呢？”
“坏了。几个月前摔坏了。”
他以那猫眼似的眼神，看了我几秒钟，我脊背有点发寒。
“好。我知道您这次去2646，一定有您的目的。”
“对。”
“公司不关心您的目的。但请您务必明白，任何想法不能与试验的要求相左。”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
“那就行。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渚江联合对此不是一无所知吗？”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可别拿我们，和渚州那群酒囊饭袋相提并论啊。”
“你们是渚江联合的西山分公司。”
他还是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这里，没有渚江联合，只有西山。”
“如果我在录音，你这话足够下油锅了，你知道吗？”
“我正是知道你没在录音，才这么说的。西山的科技不是假的。”
“西山，既然这么厉害，黄昏战争的时候为什么没保住呢？反而是‘酒囊饭袋’保全了渚州。你们不是能在2646窥探历史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没法在2646，或者别的什么时候窥探历史。除了一些指定的读物上还有一鳞半爪，其他的，从现在到黄昏战争的记录，通通毁掉了。所以没人知道，西山是怎么慢慢从属于渚州的。但到了黄昏战争那个时候，一切就成了定局；西山分公司成了真正的子公司，甚至西山市，也不复存在了。”
“如果我们知道了战争爆发的起因，能否阻止战争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依我看，充其量是改变战争的导火索，或者影响战争爆发的时间罢了。黄昏战争，即使从现在可怜的史料看来，都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结果，从十四世纪开始的每一个人，包括我们，都有罪，只是全让那一代人承受了而已。”
“这算不算是——大过滤器？”
“谁知道呢。人类还真是好斗的动物，如果说有外星文明，比人类更加热爱和平的，也许能避免这种无意义的纷争吧——谁知道呢。我小时候挺喜欢思考这种问题的，”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本子，“慢慢想去吧，小弦。继续做好记录，明天我会来接你，把这本子一起给我——你这字写得还可以嘛。”
他把本子扔回了桌上。
我打开了电视。
“……欢迎收看西山资讯频道。最近炒得如火如荼的渚江联合储君风波，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本台记者……”
那老家伙要退休了啊。说实话，我对他家皇位继承一点没兴趣，摆明了长子嫡孙就是唯一候选，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据悉，今年年初渚江联合太子妃通过代孕手术，顺利产下一女，这也是太子与太子妃结婚二十年来，产下的第一个孩子。然而，这意味着，这位公主在同辈中排行第六，前面有一位公主和四位公子，分别是二少爷、三少爷……”
“太子”和“太子妃”不是电视台的调侃，而是公司内部当真的叫法。如此封建的庄园式公司，竟然能存续到现今，分明是一大谬事。而能沿着血统传递到2646年，更加可称滑稽，也可以说是渚江的一桩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