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狼狈不堪地,漫步。荒地上不曾有步道,我跟随的,只是那暗暗的天空。
除了脚步声以外,没有声音,四处已然是彻底的寂静。手表指向了十一点,头上的淤泥干结了,因此我又能像败犬似的,垂下头去。
抬起头时,我看见了月亮。静静地,挂在黑色画布之上,流照着淡蓝的月光。
这是所谓的超级月亮吗?如车轮一般硕大,无言地俯瞰着下界。在苍蓝的光圈以外,整片夜空是全然的漆黑。
孤独的月轮照亮了整条巷子,我一时竟心生震慑,仿佛见到殿内凌绝百鬼的神像,居高下睨这落魄不堪的我。
我站在泥水中,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便随着月光走去。
终于走回了熟识的街道。我远远望见了渚江公园,但我无意再进去了,再往前走,还有多少我没到过的去处呢——只可惜市民广场关了矮矮的门。我知道大抵没什么可看的了,又不想在U形的简单架构中,再绕一圈,便伫立在原地,呆呆地仰望那月亮。
虽然穿了外套,污水仍然浸透了衬衫,这时已干透了,被寒风一吹,贴着前胸,我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真蠢,要是早早回了那寓所,舒服地洗个热水澡,现在可没这么多愁煞人的事情了。
但是我只是不想回去而已,加上这沉静的月光,更让人没有归去的心思。
然而冻在此处也不是办法,总得找个避风的地方,可惜市民广场锁了——算了,反正那手表也丢了,周围我看也没有保卫,大抵只是名义上关了门而已。我且翻进去。
在这一成不变的2646,我感到自己像是空瓶中挣扎的蝶,即使翻墙的一瞬自由了些许,转眼又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我不是这世界的原住民,因此什么出格的行为,都是可理解的。
我注视着那石座上的江灵,凛然站立,手握重剑。青铜的长剑啊,染遍了深沉的月色,那江灵,也在月华温柔的照耀下,显出精致而柔和的轮廓。
我越走近,那江灵便越真切,直到我看见被风微微吹起的裙摆。
我一时惊讶到了极点,张开了嘴,却吐不出一个文字。只是睁着眼睛,仰望着她。
她终于回过头来,轻轻地呼了一声,我的名字,便跃下石座。
“弦。你来了。莫非我在做梦?”
她用温暖的手心,碰了碰我的脸颊。继而,将剑放在一旁,紧紧抱住了我。
“我、我没想到能见到你……真的……我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她像是哭了。
我有点不适应,但还是用尚未染污的手背,慢慢抱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摔了一跤?这也不像……”
“对。摔了一跤,只是刚刚又下了点雨。我原本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的。我之前去了你家,女佣说你明天才放假。”
“是明天放假。可是这么好的月光——”她转过头去,看向那轮明月,“又怎能不好好观赏一番呢?”
我们在石座上坐下,她注意到我的衣服了。
“天哪……湿透了,一定很冷。”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别弄脏了——”我想阻止她。
她摇摇头,“没关系的。”于是盖在了我身上,一阵茉莉的芬芳。
“原先的雕像呢?”
“被拆了。说是年久失修,得拆下来,运回去保养一番。”
“你这剑是怎么回事?”
“我妈给我的。为了防身。”
“你会用吗?”
她破涕为笑,“可会了!”她跳下石座,拿起剑,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你看,她把她的剑法都教给我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我——”我想起上次的教训,“我想你了。很想……”
“花言巧语!”但她确实笑了,“你就为了这件事,冒着掉进时空裂缝的危险,也要过来?怎么不直接和我说呢,害我一直担心你……”
“那是——我手机坏了,之前下雨天摔地上,也修不好,”想来晓音也没能和铃说清楚,“这次过来这边,还是托人拿到了志愿者的名额——”
“你还专门去了西山——天哪……明明托恢复使捎个信就可以了嘛……”
“不够诚意嘛,也不好麻烦别人。主要是,我想见你——但是还有一个原因,你别生气……”
“我懂了,”她叉起腰,“又是王芷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