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了。也许。
空空荡荡的房间,灯光微弱。我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身下冷冷的。
我头晕眼花,坐在原地,端详了自己一会,发现并没有穿着实验服,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常服,外套是穿惯的一件连帽衫。但是不知怎的,我不想在这个房间再待一秒,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空旷的街道上,两旁的房屋大多成了废墟,但是烟花,不断地升上了夜空。我顺着那弧线看去,只见得浓云蔽天,星月隐形。
衣衫褴褛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欢呼着。
我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回过头来,我看见他满脸的皱纹和浑浊的眼。他好像很惊讶地,对我叫道:“后生仔,你仲唔知?啱啱签咗和约,打完仗喇!”(年轻人,你还不知道吗?刚刚签了和约,战争结束喽!)
经他一语,我方从先前的迷蒙,一下子醒转过来。“意思是战争结束了?”
“係啊——后生仔,你面色唔对路喎,太兴奋?”(是啊——年轻人,你脸色不太对劲嘛,太兴奋了?)
“对……对。”我后退了两步,面前的景色模糊起来。
“都係嘅,打咗十六年仗,边个唔盼住快啲和平呢?我都冇谂过自己可以活到今日……”(确实啊,打了十六年的仗,谁不盼着快点和平呢?我也没想过自己可以活到今天……)
“十六年前您就住在这里吗?”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转过头去,又跟着人群欢呼起来。
我记起铃对我说的那个梦,于是再次拍了拍那人。
他回过头来,我还没说话,他就先开腔了:
“后生仔,你仲唔知?啱啱签咗和约,打完仗喇!”
我愣了愣神,他接着说:“係啊——后生仔,你面色唔对路喎,太兴奋?”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然而我偏偏不信邪,骂了他一声:“傻佬。”(傻子。)
他仍旧是自顾自地说:“都係嘅,打咗十六年仗,边个唔盼住快啲和平呢?我都冇谂过自己可以活到今日……”
时空裂缝。其实我早该预想到这回事的。
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面前庆祝的人群,叹了口气。只可惜是这时候,只可惜……
我碰了碰手中的戒指。
对不起。
我看向四周,无边的夜色笼罩大地。向导说,有幸存者,然而究竟怎么才能幸存呢?没人知道。我想起来,089,大概也落在这里了。我想找他,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藉着道路两旁路灯的照耀,我穿过了路中央的人群,到较为稀疏的行人道上。废墟中依然耸立着几座房屋,没有亮灯。我试着按门铃,继而敲门,一概没有回应。往窗内看,纯然的暗色,几乎要将我吞没了。
庆祝的人有很多,几乎像游行一般热烈。人行道被砖石挡住了,我不得不走回马路上,于是随即又落进人海之中。前进的人海推搡着我,即便勉强挤开众人,前进几步,马上又卷入下一个漩涡。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看见烟花又绽放在夜空,便决意朝那发射的方向走去。
我终于越过了最密集处,这时路上人渐渐少了,有人坐在街边的废墟之上,高举着玻璃酒瓶大饮其酒。喝得脸颊通红,也有已经不省人事的醉汉。但我伫立街心,仔细看时,那玻璃瓶中的酒好像永远都喝不完,醉汉的呼噜声,也仿佛反反复复一个调子。
这些都只是时空残留的幻影而已。如果真的有和我一般的人,在我面前,我应能立刻发现的。只是连一个都没有。那些落入“坑”中的恢复使呢?完全找不见啊。莫非因为他们是意识,我才无法察觉?不可能……但是这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一件貌似也不是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