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珏翻出膏药，小心翼翼地抹药，间或抬头问：“还疼不疼？手劲重不重？”
“不……”罗小仙被迫坐在小木凳上，“不疼，不重”还未说出口，就被瞪了一眼，她随即立马改口道：“疼。很疼。轻点。再轻点。”
罗珏应声放轻。
罗小仙：“……”
如坐针毡似地上完药，罗小仙迫不及待地道：“娘，我想去仙山。”
仙山一词像是什么烫人的词，罗珏绑绷带的手猛地使劲，雪带瞬间染红，罗小仙呆了下，猛然退后几步，草草绑好，再胡乱穿戴好衣物。
罗珏注意力全在那两字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她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往日虽然严厉，却意外温柔宠溺她顺着她的娘亲，一反曾经的支持，冷冽而又坚决的反对。
但罗小仙的决心比之罗珏更胜，几番对峙下来，罗珏气道：“杨天一杨天一……他说你就信？他若是骗你呢！你也信？！”
罗小仙道：“他不会骗我。”
罗珏捏捏眉心，深知拗不过，她养出的崽子，一旦决定出发，不到黄河不死心。
作为族长，面对想要脱离族群的族人，必定要洗掉图腾后经受族人的祝福，方能前往远方，乌拉一族有史以来，从未有人主动脱离乌拉，罗小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因而在乌拉眼中，这是极其叛逆的存在。
独行于酒家，途中罗小仙路遇自称仙山弟子的仙子，她们赠与她仙器，里面储存着试炼牌和一些简单法器。
试炼牌，一张薄如脆纸的牌，上面刻着金色的字——“仙”。
她来回翻看法器，发现法器与修界略有不同，修界的法器使用步骤多繁杂要求多，而这个只需要握在手中就能使用，也是一张张簿纸金字。
“仙子，可要上酒？”
罗小仙抬首，视野下幌子随风飘摇，杆子旁的泥土新翻，她顿了顿道：“上。”
酒上了，三言两语间，便知罗小仙一副冷面，内里却单纯无比，而这靠近边境的地又甚是凄凉。自这位姑娘来后，一天不见几个客人的小破店，不过片刻就人满为患。
店家忙里偷闲地与罗小仙搭话道：“仙子这是要去哪？”
罗小仙道：“仙山。”
店家道：“仙山选人不比门派千人挑一，那可是千万人里挑一啊，没点实力仙山可不要，仙子这么漂亮，在繁华之地随意找个郎君嫁了，一生就衣食无忧了，干甚去和一群老爷们拼机会？”
罗小仙还未开口，旁桌的人捶桌反驳：“哎我说店家，人小姑娘志向远大，你干甚贬低？”
远桌的意味深长道：“就是，店家，以外物动摇他人心智者，视为下作手段，你的酒可以掺假，但话不能掺毒啊。”
更有脾气火爆者，拍桌而起，怒目圆睁，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想必拳头已经挥上去了。
仿若捅了马蜂窝，店家缩着脖子闭嘴。
罗小仙迟钝道：“谢谢。”
待风平浪静，一波人恋恋不舍离开，店家才小声愤恨恶毒道：“仙山也是你们能进的？还不是得死在……”
罗小仙来不及仔细分辨，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然换了环境。
而那开在边境的小酒店，店家哐当一声跌坐在地，只见原先离开的那波人去而又返，拳头捏得咯吱响，邪笑道：“下迷药？嗯？”
手持书卷，长相五大三粗的人眯眼道：“买卖良家儿女？嗯？”
“还蛊惑我们师妹？嗯？”衣衫褴褛的莽汉眼眸阴沉，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的细剑出窍半寸。
黑店店家何时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尿了，连连后退，口语结巴：“你你你们，不是喝喝喝了……”
另一人舀起一碗当面喝下，一炷香过去，仍站得稳稳当当，他邪恶道：“看来你的迷药也不过如此。”
黑店店家吓哭了，那人舀的正是未经稀释的迷药，薄薄水面就能迷倒一片大象，满满当当的一碗喝下，不死也得废啊！然而那人跟没事人一样，心知遇到修者，立刻下跪涕泗横流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衣衫褴褛的莽汉欲动手，看向手持书卷者，道：“我们是不能多管闲事吧。”
手持书卷者眯眼笑：“这次例外。”
手起刀落间，黑店店家头颅闷声落地，在场的人摇身一变，从五大三粗、破破烂烂变成俊男美女。
曹燕甩甩血迹，剑扛肩上，道：“嘛，师妹已经进入试炼，我们任务也算圆满完成，走呗？”
洛风点头，“耽搁几年，是该回去了。”
杨姝朝曹燕伸手：“剑还我，回去要是让师兄看到剑脱手，我会被削的。”
“再借我玩玩嘛~好姝姝~”
两人因此闹起来，曹燕一个闪躲，不小心挥出剑气，剑气掀开酒旗幌子下的泥沙，露出腐烂木板。
剑已到杨姝手中，曹燕则好奇跑到那里，不顾洛风的呵斥，轰的一下翻开木板。
恶臭扑面，嘤嘤啜泣声自深处传来，往下望去，黑漆漆的，光都照不到底。
曹燕道：“小仙在这停留这么久，因为这底下的人吧。”
洛风脸色难看，不知是因为曹燕的多管闲事，还是她的胡闹导致，“不管怎样，我们都该走了。”
曹燕慵懒道：“知道啦，知道啦。走走走。不管啦不管啦。”
趁洛风和杨姝不注意，猛地转身朝地洞里掷入东西，顶着洛风怒色，撒娇赔笑道：“好风风，你就当我不小心丢了个东西，当看不见呗。反正我东西也丢进去了，你要是去取回来，向老妖婆告发我，我也告发你。
“细规我都抄无数回了，也不差这回。你就不一样了，要是我没记错，你可是一次也没抄过哦。”
洛风不想抄那厚如砖块的规则，但也不会包庇曹燕：“自己去仙林峰峰主那领罚。”
她告诫道：“你老是对不该好奇的东西好奇，才总是犯错。迟早会被这份好奇反噬。曹燕！别不当心，若哪天你犯了大事，我可不会保你！”
曹燕掏掏耳朵，这话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敷衍道：“是是是，好好好。我记着呢。”
杨姝卡在中间尴尬道：“这个……燕燕不一直这样，小事不断犯，大事不曾碰。她心里有数，有数。”
飘入洞内的纸张如星火燃烧，照亮黑暗一角。
指尖接住绿色尘埃，尘埃覆盖之处，溃烂皮肤痊愈，枯树冒绿，救赎的绿，与绝望的灰相反。
罗小仙黑眸了然。外界喧闹人声具体，她手指虚幻透明，一眼便能看透外物，她来回翻转手心，正在玩的她想起左肩的伤，立马拉下左肩的衣服，拆掉绷带，让绿色尘埃治疗伤口。
伤口恢复后，绿色尘埃消失，她也从虚幻转实体。
视线霎时间明朗，开阔。天空御剑飞行者静停，剑锋锋芒内敛，此地没有烈阳，五大柱台弥漫灿金，笼罩这片地，庄重而神秘。
沉重踩踏声，喜极而泣声，声声混杂难辨，放眼望去，嫌少有他族，唯人族占据视野。
五大柱中央，主柱高耸入云，她离得最近，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金色，细看之下分外熟悉。
若是转换成文字。她掏出一张纸，主柱与金色刻字极其相似。
耳边吵杂渐消，罗小仙攥紧试炼牌，心中默念：这就是仙山试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