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仙深呼吸一口气：“生而知之。”
见罗珏眉头微皱，捏着发尾的指尖泛白，“生来便能记忆，额吉从狼群中把我抱回收养，斩杀狼的技巧，便是那时学来。”
“但为何跑出族地，甚至成为死都不能放弃的执念……”罗小仙沉默着思考良久，摇头，“我也不知。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回换做罗珏失了语言，忽而她想起唯有族长才能知晓的族规，凛然起身，在罗小仙诧异目光下她顿了顿，沉重道：“此事莫要与他人谈及。”
说完急着去求证，罗珏背影于日光下高大无比，罗小仙不安道：“额吉……”
罗珏逆着光转头，阴影与日光太过耀眼，一时看不清神情，只听声音从所未有的严肃：“罗小仙，若你确与仙山有缘，从此你便不是乌拉子民。”
罗小仙眼眶泛红，这也意味着，从此罗珏不再是她的额吉。
乌拉族地族长藏书处，罗珏急切地翻阅着手中古朴书籍，泛黄的书页上随着四个字亮起，密密麻麻的金文密布。
罗珏忽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肩上像是压了千斤重，垮了下去。
次日，罗小仙沉默地被罗珏牵着，交给仙山来的洛风和曹燕，三人身后是乌拉三十六部，乌压压的人头，隆重、肃穆，连喧嚣的风都平静下来。
罗珏蹲下身，双手按在罗小仙肩上，眼中血丝密布，眼下青黑。
她道：“小仙，此去仙山，答应我三件事。”
罗小仙点头：“额吉，你说。”
“第一件事，三十年内不回乌拉。”
肩上的疼痛让罗小仙闭上嘴，面上不显悲伤，却是紧紧盯着罗珏。
“第二件事，从此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杀念。”
“第三件事，在仙山，好好照顾自己，”罗珏眼中藏着雾气，“切勿钻牛角尖，命中注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莫强求。”
第二三件事罗小仙都能答应，唯独第一件事，她不能。
罗小仙抬手拽着额吉衣角，兽皮衣毛发粗糙，冬日里极为保暖，然而在夏秋交季温度尚温暖适宜时，她的额吉就换上冬日的衣裳。
八年。
记忆里那个提着狼头登上乌拉族长的鲜红背影，仍清晰无比。
如今，灰褐色兽皮衣，腰间挂长马鞭，头发盘起，面目沧桑饱经风霜的族长，正在侵蚀那艳丽的身姿。
罗小仙哽咽：“三十年太长了，三年好不好……五年……六年……不要三十年……不要。”
罗珏蹲下身，给她一个拥抱：“仙途漫漫，三十年不过弹指之间。踏上仙途，不染凡尘。”
罗珏手掌拂过罗小仙稚嫩的脸，“你是我从狼口中抢下的崽，你我的缘分便由不得他人说断就断。”
“小仙，向额吉发誓，将永远遵循这三条。”
见无法劝动，罗小仙只好发誓，只要她尚有一息，便会遵守。
罗珏放心，抱着不甚明白的儿子起身，面对乌拉三十六部，扬声道：“从今日起，罗小仙不再属于乌拉，下任族长之位将在安定后再举行比试选拔。”
“千年来，我们定居边境，奉乌拉为指引我们前进的神明。”
罗小仙仰头，罗珏神色肃穆，虽心中不信乌拉，思绪也有所动容。
“乌拉不入人类城池，不进修者之道，不入仙途。”
在仙山之前，有金国隐晦的拉拢，大陆中央的宗门也曾向罗小仙敞开大门，然而这都被罗珏以“我儿愚钝”拒绝，理由都显得敷衍。
“我们是游离于边境的精灵，与狼为伍，以羊为食。”
“罗小仙出生于边境草原，却注定不是乌拉一员。乌拉留不住的灵魂，自该远航。”罗珏振臂高呼：“为我们曾今的一员，献上最高祝愿，跪——”
一声落下，罗小仙屏息凝神，乌压压的人单膝跪下，右手附在心脏位置，低低的祝福，如古老的吟唱。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洛风，都为这一场面震撼不已。
紧接着，罗小仙只觉身上一轻，暗暗活动身躯，发现身体更加灵活，哪怕同时和四头狼王对战也能占据绝对上风。
罗小仙仰头望天，心中默念：乌拉……
藏书处角落，鎏金字体几番闪烁，无风自动下轻轻翻开一页，拉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凡生而知之者
——杀之！
走时，罗珏给了罗小仙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几样东西。等随洛风和曹燕在一处客栈停下，罗小仙才独自在房间里翻开查看。
手掌大的素饼，一套换洗的衣服，衣服要比她平常穿的大一点，宽松一点，最后就是一大包绑头发的细绳。
罗小仙发尾过膝，一缕一缕扎成十几个小辫子，中间穿插淡粉或艳红的绳。额头一抹两指宽的红霞锦绣，末尾坠着水滴样的宝石。
细绳用来绑辫子。
几日来，曹燕见罗小仙对这个包万般仔细，想也没想就给出一个仙器。
曹燕：“储物用的，吃食啥的都可以放进去，因为是战损的，空间比较小，但能保持食物不会腐烂。”
罗小仙犹豫：“是否太过贵重？”
读书的洛风翻页，轻轻道：“不贵重。仙器峰会给每位弟子分发储物仙器，那东西便是放在修真界，也是让人哄抢的。收下便是。”
曹燕补充道：“而且，我就是仙器峰弟子，这些东西我多得是。要是统一领了仙器，这个小东西用不到了，扔了就行，不用还给我了。”
罗小仙认真接过：“我不会扔的。”
八岁的罗小仙才一米四，小脸红润可爱，乌溜溜的眼眸，神情冷冷的严肃，本该浑身散发冰冷气质，但红色的发饰给其增添了几分物化的热情。
曹燕没把持住，抱起罗小仙就是猛亲脸颊，亲得罗小仙小脸由严肃到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