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
庄严的撞钟声响彻整个晋国王宫,身着暗红色朝服的晋国官员肃立在宫殿之下。
几个同样穿着朝服的女子与其他官员分开站定,二者之间仿佛存在一道天然的沟壑,散发着沉闷的老人味道的官员们正低头似语,目光隐晦地从四面八方将她们包围。
为首的郑元玺腰间挎刀,身高近乎八尺,一双厉目迎着老臣们的视线扫过去,眉间的刀疤更添了几分煞气,被她扫到的老臣慌忙转过头去,生怕触了这位煞星的霉头。
吕祎与陈行川并排坐于上位,她位于左,陈行川位于右。
因这左右之事,陈行川当时还和她闹了个别扭,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又想通了,再也没提过。
吕祎与堂下的郑元玺眼神相碰,均泛起笑意。
一人上前一步,“王上,娘娘,臣要告陈都尉私下通敌——”
众人一片哗然,陈行川则呼吸一紧,差点以为自己勾结的事情败露了。
他也知道堂弟是给自己办事的,必须要把他保住,强制扼下想要让人将堂下这人拉出去的冲动,陈行川道:“张粟,你可想清楚你在说什么?”
“臣一清二楚,正是因为这样,臣才要告陈都尉,”张粟伏下身行大礼,“告他与部下私相授受,草菅人命,叛国通敌——”
陈行川心下微松,又略一皱眉,不过是些小事,这张粟怎么整天盯着他陈家不放?
给了堂弟一个安抚的目光,他正要让张粟下朝后再觐见,却听吕祎竟饶有兴致地问:“张侍郎有何证据?”
张粟眼睛一亮,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封被塞得满满的信。
堂下传来几声轻蔑的笑。
见吕祎望过去,陈德还学着周朝灭亡前的纨绔子弟,装模作样给她作揖,滑稽又可笑,倒让她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
陈德这人虽无能,但性子软弱,只爱招猫逗狗,从没干过什么大事。
要说从前吕祎肯定不会信他有这个胆子,但既然连私藏铁矿之事都能发生……
阿袖将信呈给吕祎。
众目睽睽之下,陈行川拉住她,神情带着哀求,“王后,阿德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你还能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我就怕有人意在陈家……甚至晋国。”
吕祎垂下眼帘,一桩桩血案宛如售卖的商品摆在她眼前。
小到某年某月陈德纵马伤人,某年某月陈府多了三千两白银……
至于大事。
吕祎忽视身旁陈行川的阻碍,道:“阿袖,把这一页读一读。”
“是,”阿袖敞开奏折,“衡宗二十七年十月,陈德与部下当街纵马,踩伤数人,踩死七人。”
“衡宗二十七年十二月,府库兵器丢失三百把,当月陈德府中入账三千两白银。”
“衡宗二十七年十二月,陈府借倒馊水之名,将五名幼童尸体抛在野外。”
朝堂一时间静得出奇,陈德是什么货色他们这些同僚心里明明白白,碍于陈王只给他个面子,此时皆在等陈王与王后的反应。
陈德沉下脸来,看向张粟,心里恨得牙痒痒。
上次堂哥就是因着这个人,才不得不在朝上打了他一顿,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又盯上他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分寸,玩的都是些平民,闹不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他还给堂哥做了那么多事,堂哥肯定会把他保住的。
想着,陈德仿佛就躲过一劫,暗自放下心来,登时跪扑在地上,满脸委屈。
“嫂嫂,我冤枉啊!”
“这哪里来的你嫂嫂,”吕祎道,“朝堂可不是陈家,陈都尉怎么还乱认亲呢?”
陈德一噎,见堂哥在吕祎身后不说话,只好改口,“是我叫错了、是我叫错了,王后、王后娘娘,我可不是那种人……”
几个老臣给他求情,“娘娘,念在陈都尉是初犯……”
“诸位,别着急,”吕祎眸光轻扫堂下众人,“阿袖,接着读下一页。”
“衡宗二十八年一月,陈德私下与齐国公子多次信件传送,其内容主要是淮阳城内外的布防与前线的地形图,二月,晋军被齐军击溃,徐小将被擒。”
“衡宗二十八年二月,国库三万两黄金不翼而飞,陈德当晚买下一处宅子,这宅子的卖方曾是齐国人,而当夜便有车队经过淮阳,抵达齐国都城永昭……”
“这绝对是诬陷!王后娘娘,王上,臣冤枉啊!”
听到齐国时陈德便知道,这是一个给自己设下的局,他有没有通敌、三万两黄金去哪了,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唯一的结局就是让他消失。
陈王仿佛被惊到了,这时没了声息,吕祎则叹了声气,惋惜道:“陈德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可惜……”
可惜什么?
陈德正要说话,却被郎中令捂住嘴拖到殿外。
“呜呜、堂、堂哥!”
“阿德也是寡人叔伯家的亲弟,没想到竟被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等傻事,”陈行川怕他说出什么,先道,“把他关进地牢,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