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见微,字逍遥,长乐人士,生父不详,其母官拜尚书,长姊简在帝心。
逍遥君年少成名,却志不在仕途,壮年擅写话本小说,曾用“瑶光仙子”为笔名。
晚年喜好游山玩水,一生无女。
文帝三十二年,逍遥君泛舟于湖上,与知己饮酒作乐,含笑而卒。
同年,文帝驾崩。
……
刘见微打了个喷嚏,鼻头发痒。
“谁在念叨我?”
同僚拿着酒盅笑她,“瞧这人,喝不了就罢了,还在这撑什么面子,不如去红楼找几个乐伎乐呵乐呵。”
“谁说我喝不了?”
刘见微将手中酒一口闷下,道:“红楼的那些乐伎全都是些没滋没味的,也不知换些花样揽客,昨日去瞧了,实在是无趣。”
“你竟还敢真去,不怕再被你长姊家法伺候?”
旁人语气揶揄,“逍遥君怎会怕她阿姊,该是她阿姊怕她才对。”
刘见微对友人的调侃不置可否,又为自己添了一杯清酒,对着面前的江水独自饮醉。
刘家是文官世家,刘见微其母乃是尚书,长姊官至长史,家中唯有她一人闲赋。
她是名副其实的伤仲永,幼时还有个童生之名,可往后二十年寸步未进。
其姊拉下脸为她捐了个官,却没几日便不见其踪影,托人去寻时,这位新上任的芝麻官正泛着小舟,与三五知己游于湖上呢。
自此刘家长姊便对胞妹生了倦意,只顾着其生死,其他便不再管了。
那家法之事,还是因刘见微与她那在红楼的旧情人一事败露,才叫许久不管胞妹的刘家长姊好一顿鞭打。
刘家世世清明,虽也与时下一样奉行走婚制,却没有养外室的传统,更何况刘见微还不是养了个正经人家的男子,而是那教坊里的乐伎。
被长姊一顿教训,逼着她断了与相好的关系,自此之后刘见微便憋着一口气,只得整日酗酒散心。
要说她并不是那种心狭之人,但旧情人前脚与她分别,后脚就接了新客,属实令人膈应。
她猛地放下酒杯,起身离开,友人见此见怪不怪地继续对饮。
刘见微趁着醉意,直接闯进红楼,拦路的龟公与老鸨惊慌失措,却都被她推到身后。
她一脚踹开房门,正好与门内一端坐正位的女子四目相视,女子身旁身材雄伟的年轻卫士正要抽刀,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正抚琴的美人见到她大惊失色,顿时露出无措,而刘见微的酒意在这时也醒得差不多了,便以自己醉酒失礼为由告辞。
未曾想不等美人放下提着的心,那主座上的女子却开口,“临月琴技动人,女君若无事,不如与我一起赏乐?”
尾音的乐字与旧情人名字中的月字同音,刘见微心下略微产生些怪异,仿佛这人不是邀她赏乐,而是要来一次三人行。
她左右思索,自己也无事,即便回去找友人也不过是对江酌酒,倒不如留下,也算一巧遇。
便施施然坐到女子身旁,客气道:“女君相请,便却之不恭了。”
女子见她如此随意,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在身后卫士的眼神压迫下,临月战战兢兢抚完剩下的弦律,脸色因紧张而泛白,几乎要盖过特意敷厚的粉。
刘见微只觉得他今日的琴声不如往常,便当作是自己将他吓到了,也没再深思。
等琴声停下,她就与女子辞别,那女子也并未拦她,只是默默望着远去的背影,仿佛在沉思。
良久,方才道:“回宫罢。”
刘见微自辞官以来,整日写些打发时间的玩意供人取乐,后来与情人断了,更有闲时,便彻底将自己泡在书房。
她并未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却没隔几日收到了一封并无署名的信,信中对她多有推崇,她便当做是哪个友人的恶作剧,作弄她写书的糗事。
只是后来这信越来越多,她才觉不对,但信中的字气韵舒展,自有一番风流,又多次谈及其心中郁气不能施展,反倒令她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于是刘见微只当交了个笔友,平日里无话不谈,竟发现两人志同道合,虽未曾见面,却仿若多年知己、异母姊妹。
她深知自己不能在官场作为,也厌恶其尔虞我诈毫无真心的风尚,便将志气托于文字之间,致情于笔,写下无数动人之作。
而那位一直未互通姓名,只以笔名相称的笔友,便是她最忠实的读者。
两人相识十年,刘见微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志气外露,逐渐收了自己的锐气,转而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