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
李莽瞧了瞧细皮嫩肉的莫伊人,总觉得像在哪见过似的,心下存疑,“难道是这莫贼的家眷?”
“先带去后院那和其他人一起待着,等将军来了再议。”
茫然了一瞬的莫伊人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恶意,到底还是孩子气,便大着胆子问:“大将军,你们是哪里来的,可还招收女兵,你瞧我行不行?”
李莽啼笑皆非,“你这小奶娃还想进军营,且回家多吃些肉,长得和我一般高了再说吧。”
话刚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心中暗恼,若莫伊人真是莫贼的家眷,她从今往后哪还有家了?
自己竟还当着这孩子的面说这种风凉话,岂不是有顾意之嫌。
只是却听莫伊人兴致高昂,“多吃肉就能长高吗?那等我和你一样高了,你可要答应我让我进军营,可不能撒谎。”
“......那是自然,”李莽笑呵呵道,“大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女子......?”
头一次听到这种词,莫伊人迷惑地眨了眨眼,又扬起笑容,觉得着实有意思。
“大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差小兵将莫伊人送去与莫府家眷团聚,李莽便赶去与郑元玺等人汇合。
她早就在齐国城外埋伏数日,只等吕祎一声令下就直驱而入,直奔齐国都城承德。
而郑元玺则与徐光前后包抄,设下埋伏捉拿齐贤王。
齐贤王带兵上前线实属无奈之举,他虽是名副其实的武将,但极其喜爱有才学之人,连后宫的佳丽都要饱读诗书,以便他性质上来吟诗作赋几句。
为了讨齐贤王欢心,姬妾们生下的几位公子也重文轻武,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娇贵模样。
齐贤王到用人之际方才察觉到弊端,他虽能上马打战,但剩下的齐国武将中,只世子妃其父亲一人可堪重任。
但又因某种担忧,他不敢将上万的兵力交给一个与自己儿子有姻亲关系的老头,便带走了能够凋兵的兵符,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军营,和还被蒙在鼓里的几个儿子。
也正是因此,承德在李莽攻进来时并不设防,守城的卫士早就吓得落荒而逃,将一都城白白让与他人。
而李莽则担心有诈,且战且探,竟一路毫无阻拦直捣了齐国的国相府,甚至意外收获了齐贤王嫡出的小儿子。
终于能如愿以偿逃脱恒公子与亲爹的魔爪,莫伊人不仅没有国破家亡的悲伤,甚至还想为那群女兵带路,好更快攻下承德。
莫伊人心中想,齐贤王这种黑暗的统治不如早些灭亡,好为真正有能力的君王腾出空来。
她在被抓的女眷里看到了她的继母,一群慌张的女人当中,那个身穿丝绸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格外显眼。
她抱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两眼发直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仿佛痴傻了一般喃喃自语。
想起她刚嫁过来时的鲜活模样,莫伊人不禁别过头,不再去看。
五年前,年近半百的莫国相娶了刚及笈的少女做继室,这一对原本应不相配的婚姻因男方而备受瞩目。
前妻死后二十年不再续娶,这位在时下罕见的痴情男子是整个齐国女人们的梦中情郎。
哪怕他一把年纪,还养了一后院的小妾,也不妨碍有傻了的女人非他不嫁。
莫伊人理解不了这种盲目的疯狂,而她那位继母是莫国相第二位明媒正娶的妻子。
继母刚进门时也是个娇俏动人的名门闺秀,与莫伊人年龄相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两人从钻狗洞相识,却发现对方都是不愿受世俗约束的性格,于是一见如故,反而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莫伊人从小就没有母亲,全靠嬷嬷养大,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照顾不了那么精细。
而她长到即将及笈,都不知道女儿家的月事是什么,只记得下身会流血,有时候流好几天,有时候出血量又很多。
每次来月事,莫伊人都会安稳一段时日,无他,是她担心自己得了绝症,怕把自己蹦哒死了。
而继母每日与她形影不离,见她突然不打招呼消失,便心生好奇,发现莫伊人竟一直躺在什么都没铺的硬床板上,而身下已经染红了一片,这才明白过来。
她教莫伊人换月事带,告诉她来月事时的注意事项,还教她识文断字,不再被仆人的话摆布。
她向莫伊人展望了外面的世界,比这时的莫伊人更憧憬未来,两人甚至商量过一同逃出府去亡命天涯,可这一切仅仅维持到继母怀孕前。
知道继母怀孕,莫国相便将她单独安顿在一个院落,只许厨房的人送饭,其他人不能随意进出,就连莫伊人都没有进去探望的资格。
整整一年时间,生下国相唯一嫡子的继母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曾经的志气已不再,安心做着莫家的当家主母。
神态越来越高昂,就像莫伊人曾经见过的得她爹宠爱的妾室,继母变成了她往日最讨厌的人。
府外传来几声惨叫,随即便是刀剑刺进人体的声音,原本呜咽着的莫府众人一时安静下来。
莫伊人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将自己缩成一团,等着那些女兵来安排她们的去向。
而与此同时的承德城世子府,伴随着街上突兀的喧嚣声,杜纫蕙猛地攥住手中的簪子,修剪得当的指甲锲进肉里,痛地她回过神来。
“夫人,你的手!”
“没事。”
将秀发用玉簪稳稳挽起,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今日穿了一袭玄色云纹绣金长袍,又抿了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