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城内，一条歪七扭八的小巷子里，充满了烟火味的气息被杂乱的叫骂声掩盖，不一会女人的哭泣便时隐时现。
“娘，别看了。”
佟燕操持着将碗碟摆上桌，无奈地喊她爹娘。
佟娘子趴自家门缝半天没瞅着什么，只得心不在焉地回来了。
“娘，你干嘛跟做贼一样，总是盯着人家李娘子和她夫君。”
佟燕小声道：“明明李娘子被打了你还老去送药……”
怎么这时看人家热闹了？
从桌上拿起筷子，佟娘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小小丫头，你知道些什么？”
刚扒了两口饭，便见佟郎君手里还拿着那没什么用的破书，满嘴之乎者也地唱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手掐腰，一手去戳佟郎君的脑门，愤愤道：“没本事的玩意儿，就会晃你那脑壳！”
佟小妹却“哇”地一声大哭，乱世中的穷人家小孩，连哭声都更尖细一些，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在叫。
佟燕熟练地将妹妹抱到怀里，拿兜布擦了擦她下巴的口涎。
“来，阿姐喂你吃。”
吹凉的粥一口口喂到嘴里，佟小妹这才停下抽泣，
“阿燕姐。”
刚喂妹妹喝了两口粥，佟燕回头一看，却见邻家的小妹趴在土围墙上，冲着她挥手。
佟娘子见状接过佟小妹，倒也没说些什么。
“阿燕姐，快过来！”
阿丹拉着她的手去到外面。
佟燕笑着问她，“今日看起来兴头不高，可是又与你阿弟打闹了？”
听到这话阿丹撇撇嘴，“我才不跟他玩，跟个纸做的一样，什么磕磕碰碰都能哭出来，还叫阿娘因为这训我一顿。”
果然被她猜对了，佟燕摇了摇头，“你娘生你阿弟的时候亏着身子了，连带着你阿弟都差点活不成，总归是要小心一点的。”
这事阿丹倒也知道，只是还是孩子心性，总归会有些怨言。
“我都晓得、我都晓得……阿燕姐，你知道吗，”阿丹忽然双眼放光，“我听他们说那吕王要招女兵，还在城门贴了告示。”
“招女兵？”
“在城门那，我去瞧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阿丹道，“你识得字，快跟我去瞅瞅。”
佟燕回屋两三下换了衣服，跟爹娘知会一声就与阿丹携着手跑出去了。
“你瞧，在那呢。”
阿丹指着前方。
佟燕有点拘谨道：“这么些人都在看呢……”
城门口紧紧当当围了一圈人，只是中间还空了一大块地，两人费劲挤了进去，才发现告示旁还守了两个身着皮甲的士卒。
阿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阿燕姐，你看上面写了什么？”
佟燕也小声道：“告示上说，女子年满十二即可参军，但要身无残疾，且还需经过一轮选拔……”
“还有呢，还有呢？”
“每月发晌银，还教人认字。”
阿丹又是期待又是惋惜，意犹未尽地舔舔干巴巴的嘴唇，“就这些吗？”
佟燕想了想，拉着她出了人群。
“阿丹，你跟我讲真话，你是不是想去？”
“阿燕姐，难道你不想吗，”阿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一脸向往，“每个月还发银子呢，应该也能吃得饱饭。”
“……我不想。”
“为何？”
“这……你也晓得那旗子上写的是吕字，怎么还敢有这念头，”佟燕语重心长，只怕阿丹一冲动做了坏事，“这是大王不在城内，待几天大王率兵回来了，说不定就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阿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燕姐，你不会一天没出门吧？”
“昨夜城内大乱，谁敢出门……”
佟燕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怒，“阿丹，你胆子怎的这么大，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跑出去，阿婶在家也不管管你。”
“那又怎么，”阿丹满不在乎，“她整日忙着为我阿弟熬药呢，哪有心思放我身上。”
说完又笑道：“阿燕姐，你连大王被抓了都不知道？”
佟燕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孩家别乱说话。”
她见周围没人注意，才悄声问阿丹，“你怎么晓得的？”
阿丹被堵住嘴，呜呜咽咽说不清楚，佟燕连忙松开手，只听她嘟囔道：“一大早就都嚷嚷开了，大王被吕王的兵抓住了，待不了几日这国号都要改了，还有什么能不能说的。你瞧，街上还有巡逻的呢。”
她努努嘴，恰好一队披甲士兵从旁经过。
佟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差点与一士兵对视，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忙将目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