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晏行表情晏必简便知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只是拿来与名单对应的统筹案卷,去找晏行的名字。
身侧的女兵去过晏家,便道:“大人,晏家的事我知道些,不如让我说给大人听。”
恰好晏必简翻到那页,简略写着几行字,只是交代清楚晏家不愿将家业交给女人,吕兵便按律法将其收押。
晏必简父亲是个小文官,在承德连水漂都打不出的小石子,靠着家里两个兄妹过活,晏必简替晏行献计,为他谋得齐贤王门客一职,让整个晏家都为之一新。
往日之后门庭若市,家中不知多远的亲戚都提着礼来拜访,晏父做了二十年的缩头乌龟,终于一朝翻身,顿时横了起来。
手头有了闲钱,那心思就多了。
晏父整日流连秦楼,晏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一双儿女身上。
她是个性情软弱的妇人,奉行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原则,即便晏父还活着,她也只当家里没这个人。
而晏行这个带给她一生荣耀的长子就成了晏家新的主人,没人过问晏必简的想法,即便齐贤王的赏识是因她而来。
自觉成为当家主母的晏母私下呵斥晏必简,“别总是肖想不是自己的东西,你这倔脾气,跟你祖母一个样。”
她不敢让厉害的老太太听见,每次都会在私下无人时抱怨,抱怨婆母的不近人情,抱怨她不知道疼爱长子。
明明她为晏家诞下长孙,可婆母连看都不看一眼,于是连带着晏必简这个长相脾性都像婆母的女儿也不得她待见。
整个晏家唯一让晏必简还惦记的人就是她祖母了,见案卷上写晏家祖母剃发为尼,其余人尽数充公,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怎么就他一人来了,他爹呢?”
女兵等她翻阅完案卷,这才道:“大人,这晏家老头以为律法只是说说而已,不仅不同意将家业给夫人继承,还亲自下毒,毒死了结发妻子。”
晏必简手一抖,“他结发妻子死了?”
“是......属下过去时,那女子已经死去多时,而这老头还言语挑衅,说他长子在齐贤王麾下,深得齐贤王信任。”
“我们看他后院中的一个妾室面色不对,便将他绑了,进去一搜,便抓住了藏在床下的晏行,还有停放在后院的尸体,要不是如今天冷,尸体恐怕都臭了。”
晏必简一颔首,“继续讲。”
女兵便接着道:“属下听那妾室说,让人下毒害死晏张氏的,正是她亲生儿子,这位齐贤王门客的晏行。”
“哈,”只是听到母亲死讯时情绪波动了一下,后来便平静下来,这时再听女兵说出其死讯时,晏必简忽地嘲讽一笑,“还真是她宝贝半生的好儿子。”
“属下本想将他们都收押了,但那妾室却一刀将晏家透老头捅死了......她说律令上写着要是家主去世,家里没有当家主母,也没有嫡出的女郎时,妾室也是可以做主的,属下便只带走了晏行一人。”
她抬起头,有些忐忑地看向晏必简,“......大人,这女子,该如何处置?”
“处置?”晏必简难得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我们用什么律法处置她?齐律,还是吕律?她杀人的时候,还是齐国人,可齐国已经灭亡,如今是吕律的天下,又有谁能来处置她呢?”
“至于他——”
晏行紧张地盯着她,晏必简拿着折扇的手一勾,语气轻快。
“送入净身房,和剩下的人一起。”
晏行登时瞋目切齿,不敢置信道:“晏淑,你骗人......你说过放了我!”
“是放了你,没说不让你净身啊。”
晏必简懒洋洋倚在藤椅上,晃晃悠悠展开折扇,看上面画得栩栩如生的虾嬉图。
口中道:“怎么,还让这位齐贤王心爱的谋士站在这里?可得小心着点,站着割的不干净,日后可是疼得很呢。“
她斜下一瞥,晏行只看见她眼底的冷光,便被女兵粗手粗脚压进了净身房,不过一炷香时间,里面传来痛彻心扉的哀嚎。
余下的齐国官员均瑟瑟发抖,连声称“饶命”,便要将家业拱手献上,晏必简无趣地收回目光。
“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要麻烦我一番口舌。”
等齐国官员被送走后,她叫来与自己同来齐国的属下,“只挑那些往日里风评不太好的人家去,特别是虐待女眷的那种,其余的查清楚,该抓的抓,但控制好别叫她们抓错了,省得给王上招罪。”
树大招风,王上如今风头正盛,不能叫人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坏了王上大计。
属下称是。
“近日齐国女眷流传出一类新的女学,说的都是那'大逆不道'之事,”晏必简对这原本是禁锢思想的女学颇有兴味,“好像还都是那些大家所作,我从前也看过一些,只是这次的风行不一样,竟然写着让女子三夫四侍,入朝为官,做原本男人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