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宴楼外,身穿蓝袍的男子点了点赵觉非的肩,“你这小子,到底在看什么?”
转头顺着那方向瞧过去后,他一脸神秘的笑,“怪不得不让我们约在此处,原来是有了心仪的小娘子?”
声音大了些,身旁同僚都看过来,赵觉非赶紧张着手,将人往里赶,“人都到齐了,快走罢,挤在门口扰了人家生意。”
脚步向前,可他脑里却还是方才的画面,容色清丽,就像……
楼内琵琶声清越悠扬,婉转的珠玉之声响起,“独怜她空谷幽兰异于众芳,也不叫春深仙风媚闲阳……”
是了,是兰花。
回府之后,琳琅先是去问了母亲安,然后又去前院听了管家报账,这几日城外庄子上的农户来了几波人,说是去年庄中收成不好,得宽限一些租子和菜。待到晚间又去查了一遍萧铭今日的课业,到了方才人才得闲。
豆蔻端了汤进门,就看到自家娘子倚在案前翻看着书,“娘子,今日这样累,不如明日再说?”
琳琅接过她手里的汤,喝了一口,“怎么是梨汤?”
“方才奴婢听您声音有点哑,便叫厨房做了这碗汤,好叫您润润嗓子。”
她又想起今日马车中的事情,皱着眉按了按头,豆蔻知她又是头疼,赶忙要去帮她按,却被她拦着,“今日实在是我的不是,将火气发到了你的身上。”
“娘子教得对,是奴婢失言,现下您又向我道歉,奴婢哪里承受得起。”
豆蔻要跪又被她眼尖扶住,“我是诚心的,那时候我吹了风,头疼得厉害,不管不顾的,吓到了你。”
豆蔻摇摇头,“既如此,娘子也听我一句,今日便睡罢,明天白日间再看,别把眼睛看坏了。”
说罢抽走她的书放在岸上,琳琅笑着应下。
及至躺在塌上,她的脑中又出现了今日白天的那一幕。
“你的胆子很大么!”
说的人轻轻一句,听的人却犹如雷霆万钧。
上首的女子贵气非凡,她认得,这便是当今太子妃殿下,御史中丞家的大娘子曹云琬,方才宴中容貌和她像了七八分的娘子该是他家的二娘子。
她早就想到会有人来找自己,却是没想到兜了这样大的圈子。
将头再低了两分,柔声说道,“妾不敢。”
曹云琬轻轻一笑,换了语气,“来,坐到我的身边来,我为萧家妇,你是萧家女,姑嫂间怎能如此生分?”
待琳琅坐下,她又拉起她的手,“你比常乐也大不了几岁,她平日喊我都是太子妃嫂嫂,或者曹家阿姐,你可随他一般儿叫我。”
琳琅红着脸受了,“太子妃嫂嫂。”
“琳琅,你当也知道我今日来找你为的是什么事,”曹云琬笑着说道,“前日魏国公夫人在皇后跟前说了你的事情。”
“娘娘虽身子不适,却仍然想着你,你爹娘又都不得空,我这嫂嫂便托大来帮你相看相看。”
她已想不起当时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起身退了两步,然后直直的跪在地上,脑中空空如也,却仍然记得那句话。
“妾虽不才,但愿为大越,为萧氏宗族,为娘娘分忧。”
“唉,你费劲心思,就只为了说这句话么?”对面人亲向前扶起她,十分亲厚的问道,“手心手背,陛下娘娘既不愿嫁女,又怎么想嫁你?怎别人家的女郎就不该被疼惜着么?”
“太子妃嫂嫂,我与常乐不同,她还年轻,行事多计较儿女情长。”
“若是我,我嫁了,一定会想陛下所想,做他安在西夷最不动摇的那只长刀!”
她记得自己当时的样子,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曹云琬蓦地梗住,沉默了半晌,沮丧说道:“琳琅,你何苦呢?”
“你其实,不必如此的。”
怎么是不必呢?太子妃知道,皇后娘娘也知道,陛下过几日也当知道,所有人都将重新记得临江王府。
阿爹会重返临都,阿娘不再缠绵卧榻,小二郎,也可以尽去做他的大将军。
脑中过了一遍今日的场景,睡意渐渐涌来,她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
素节堂外,风吹竹影,沙沙作响,一丛影子投在轻烟纱帐上。
幽香馥馥,墙角的瓣莲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白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