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回府,对于府中上下都是大事,长宜小跑着一路跟在小桃身后,一路上人都在忙忙碌碌。
郑景尧站在屋外檐下,远远就瞧见长宜小跑着过来,一袭青螺色齐胸长裙,上身着月白色金秀纹襦衫,松松挽出一个堕马髻,竟让他恍惚间想到了临都繁华。
这些年来,他守在这方土地,再未回过临都,那些少年时光现,仿佛都像是前世的事。
“怎么这样匆忙?没有被抓到吗?”郑景尧戏谑问道,说的自然是她如此仪态。
长宜俏皮一笑,“自然没有。”
小桃方才被管家娘子抓住,此刻还在院中被训斥,故而是她先到院中。
“哥哥在此处作甚?”她这才发现郑景尧脚下是一片松土。
“看虫子。”
他手一指旁边,长宜这才发现,这颗书的树荫下,居然有这样大的一个洞,两人一起蹲下,看着那处,等待着能从那洞里能爬出什么来。
可惜的是,等了许久,两人都有些腿麻了,那洞中仍然没有东西探头出来。
郑景尧拉着长宜起身,“罢了,起来吧!”
长宜有点失望:“怎么什么都没有?”
郑景尧偏头看她一眼,打趣说道:“一定是方才虫子以为地动,吓得钻到别处去了。”
长宜着恼,便要锤人,谁料他闪得更快,若是刘大娘在此恐怕这回是要揪着两人齐齐训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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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书房,郑景尧笑着说道,“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常乐就爱拉着手看虫子。”
“哥哥还记得那样的小事?”那也是闲极,她可记得他那时需要陪太子在崇文馆听授,并没有时间注意小孩的把戏。
“哪能不记得?”郑景尧笑道,“你们看得仔细,连我从身边走了几次都不注意。”
他又说道,“你说它们太丑,不能留在宫里,常乐只说让你闭眼,一切都黑了自然看不出美丑。”
原来她幼时还说过这样稚气的话,也难为他还记得这样清。
郑景尧方才就看到她这身打扮,“今日是出门逛街了么?可有人作陪?”他也听说前几日的事情。
“哪里,余刺史的夫人邀我……”
郑景尧眉头一皱:“她邀你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哥哥的婚事……”眼见着对面人脸都拉长了,她才正色说道,“余夫人怕是要替余大人说点什么。”
郑景尧眉头皱得更紧,默了一刻才说道,“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余刺史是我的上官,若是有事,他自会寻我。”
长宜心中发笑,可刺史夫人眼下想要他做的,却不是这副都护身份能做的事情呢。
“若是他们想着要走哥哥的门路去京城呢?”
长宜一下就想到了这事,余夫人特地对着她说固城风土人情,百姓和乐,她实在想不到有别的意思。
“官员考核评定的事均是吏部决定,总是如此,他那样官职的还要呈送陛下过目,越往上走,看的都是圣意。”
郡县为国本,牧宰是政先,都是陛下和吏部精挑细选,哪里那么容易。
长宜接话:“我看余夫人的语气,倒是觉得呆在这里可惜得很。”
提的是余致远,但说的却是眼前人。
太子伴读、大儒门生,实在不该一生长剑引弓,一辈子守在这样的地方。
郑景尧哈哈一笑:“哥哥走时你还小,只怕是也听了那些人说的话。”
“哪里就可惜了?只是有固城的余致远,就有京中的京兆尹,有京中的中郎将,就有固城的郑都护。”
“都是一样的人,又有哪里可惜?”
他眼神清亮,望着长宜,又似望向她的身后。
长宜顺着她的眼神,向后看去,这才得以一扫书房景致。
往日他没回来时,这里戒备森严,她也只是远远瞧着。今日进来了才看到全貌,正对的是他书案书架,前方一堵墙上挂着固城舆图,再往前则是军情演算,墙角的斜斜倚着一个箭桶,倒像是将帐中的物件搬到了这里。
屋外风吹进屋内,箭桶中箭头相击,一声响动,恰如晨钟,震在长宜心间。
“我知道了。”
是赌气,也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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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时她又想起一事,转头过来说道,“前几日,集市上好似抓到了细作。”这也是今日在宴上听来的消息。
郑景尧吃惊,这消息自己竟不知,“哪里的?”
“白夫人未说,我听着她们闲谈说起,好像这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郑景尧来了兴致,将长宜引到舆图前,“阿蓠你来看,这里是固城,它的对面就是北地的青昌,但实际青昌国小,绕过它身后的这座金胜山,这一大片土地上都是碣族人,再往南一点,又是几个小族。”
“哥哥是说,细作就出在青昌、碣族和身后的这几个小族中?还是说,只会有一个地方。”她用手指了指左上方。
舆图简单,画山画水也都只是细细几笔勾勒,金胜山下的那片草原上,就是那个碣族。
郑景尧点点头,青昌等小国,被两面夹击着,自然需要更多的情报,而碣族,这几年来越发猖獗,已经不知道往城中送了多少细作了。
想到碣族狂妄的背后,他心中不免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