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艾迪特惊喜得瞪大了眼睛。
“说不定,你的受欢迎度有一天会超过吉伦特的《法兰西爱国者报》和马拉的《人民之友报》的。”
艾迪特一时幸福得忘我,竟像童年时那样扑上去紧紧搂住了安德烈,差点撞了青年一个趔趄:
“啊,您真是个好朋友!”她陶醉地叫喊。
他吃了一惊,随即脸上泛起了红晕。
少女头顶细软的发丝蹭着他的喉结,微微发痒。就在他犹豫地抬抬手又放下,再抬起来想要回抱住她美好的背部时,艾迪特又像只鸟儿一样灵活地从他怀抱中跳到桌前。
她已经开始飞快地写起下一篇文章来了。
“那么如今我们算是正式和解啦?”他自嘲地摇头笑笑。
“当然,”艾迪特俏皮地嘴角一扬,“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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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在餐桌上,艾迪特搞了个突然袭击。
“我决定干脆把我的姓氏改为‘自由’,”她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宣布,“我爸爸的姓不好听。”
“噢,圣母啊!我的神经又开始痛了。我是管不了你们这些长大的孩子啦!”阿黛勒姑妈按着太阳穴呼喊起来,“家里有了艾迪特·自由小姐,我看下一个就是菲利普·博爱先生,说不定哪天还要把我变成阿黛勒·共和姑妈。好吧,随你们便吧!我老了,我是管不了啦!”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艾迪特。”玛尔戈安抚地拍拍母亲的臂膀,依然温柔地对妹妹微笑着。
艾迪特随后又将改姓的事情告诉了安德烈。
“这样一来,‘自由’就真的是我了!”她双手向后支在革命者的写字台上,两条腿愉快地前后来回摆动。
“不错,不过你这是效仿那个菲利普·平等公爵吗?①他可不是什么好的榜样!”安德烈评论。
“你不该这么说菲利普·平等公民!身为贵族而能够理解和支持革命,不是更为难能可贵吗?”艾迪特立即不满地反驳。
“你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自己的盘算。不能把所有人想得太过善良。”安德烈摇摇头。
“他难道不是果断地投了处死路易·卡佩的票?”
安德烈打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这背后是保王分子的阴谋。艾迪特,你太年轻、太天真了。”
“是他把主教宫殿建造成了革命的发源地!”艾迪特提高了嗓门。
“革命不需要什么发源地。革命发源自人民的内心。”安德烈冷冷地道。
少女一时哑然,赌气地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
狭小的屋子里一阵沉默。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王室的老头儿而让彼此难过?”安德烈忽地笑起来,“还像我们几年前那样,争执之后拉拉手就立刻和好不成吗?”
他想去够她的手,却被她一下躲开了。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可现在我已经是女人了!”艾迪特反而有些被激怒了,“您这是在轻视我的观点。”
他叹了口气,再次向她凑近,言语十分恳切:“求你啦。”
她不说话,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安德烈又绕到她面前来,蹲在她膝边,双掌合十,姿态显得委屈可怜。
“艾迪特?”他用那双碧蓝的、带水光的眼眸直直地凝望着她,“迪迪特,多迪特,迪托托……”
少女顿时破涕为笑。“哦,住口吧!谁允许您那样唤我?”
安德烈也一下子绽开笑容。这个在国民公会里冷若冰霜的领袖人物,此刻看上去倒活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了。
她把手心向他张开,两人的手轻轻交叠在她的裙摆上。冬日的房里却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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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菲利普·平等(1747~1793),原名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约瑟夫,是统治法国的波旁王朝之庶系分支奥尔良家族成员,路易十六的堂兄弟。
他热心支持法国大革命,曾以分发食物和钱给穷人,严冬期间为无家可归者提供庇护而闻名。由于认为自己的名字与民主和启蒙思想不相符合,他要求巴黎人民允许他更名“平等”。
1793年4月5日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和法军司令官迪穆里埃一起叛逃奥地利,他被指控与迪穆里埃同谋,同年4月6日被逮捕,11月6日被送上断头台。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路易·菲利浦后来成为法国国王。
关于此人对革命表现出的热忱有多少作秀成分,仍存在一定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