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1日,又是一个关键的日子。
今天,前国王路易·卡佩将在巴黎革命广场前被处以极刑。
人群从一大早就聚集起来,对即将开来的囚车翘首以待。
阿黛勒姑妈声称受不了这闹剧,强烈要求把家里的窗帘拉上。
玛尔戈歉意地表示自己得留在家里陪着不安的姑妈,于是艾迪特只和菲利普表哥一起到了现场。
少女今日穿了一袭带花环的红裙,围着颜色鲜艳的披肩,在拥挤的人海中格外扎眼。
国王被押下车:与审判时的沮丧不同,此刻的他看上去是勇敢的、值得敬佩的。
双手被绑缚在身后的路易十六突然挣开了压着他的刽子手,冲向断头台的边缘对着人民们呐喊:
“我清白地死去。我宽恕那些判我死刑的人。愿我的死亡之后,法兰西的土地不再洒上鲜血!”
行刑的鼓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自白。
这番话讲得很是凄婉。
然而,艾迪特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心里没有受到多少震动。像安德烈那样的爱国者的演说已经给她打了强心剂。
铡刀落下了。人群爆发震天动地的欢呼。
身旁的菲利普也高举手臂喜悦地发出喝彩。艾迪特倒是没有笑。
她向四周张望着,在人流中瞥见了那头漂亮的跃动的金发。
安德烈用手撇开人群,大步朝这对兄妹走过来。他行走时昂首挺胸,两肩绷得紧紧的,显得很是出众。
“你此刻感觉如何,艾迪特?”他站到她身边,问道。
“我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死而大声欢呼,”艾迪特庄严地回答,“不过,我为暴君的消灭而心中狂喜。”
“你真是成熟了许多。”安德烈感叹。
礼炮声隆隆地依次响起,庆祝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
人们相互拥抱亲吻,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涌动的人流挤得艾迪特几乎站不住脚。
“我可以拉住你的手吗,安德烈公民?”周围太过于喧闹,艾迪特不得不大声冲他喊叫。
安德烈把手伸给她,她却一下连他另一只手也一并抓起来。
她伸直了双臂,拉着他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红色的裙摆仿佛获得了生命那样随着她飞舞飘扬,安德烈注视着女孩从嘴角不住上扬到再也忍不住的开怀大笑。
“啊,对不起,我这个人太容易受到气氛的感染!”艾迪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你也太容易感染别人,”安德烈看到少女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同样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现在我也成了个没良心的了。”①
-------------
艾迪特听闻罗兰辞去了内政部长的职务,匆匆前往拜访罗兰夫人。
“是我让我丈夫辞职的,”罗兰夫人告诉她,“国王之死包含了太多令人不安的因素。革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就要收不住它的铁蹄。我担心九月大屠杀那样的场面迟早将会重演。”
“九月大屠杀!您竟用起了贵族和保王分子的语言!”艾迪特激动地嚷道。②
“九月发生的事件难道不是对革命理想的侮辱?”罗兰夫人诘问道。
“人民的愤怒是正义的!也许手段不是那么合乎法律,可那些所谓的受害者也并不无辜!如果不消灭身后威胁他们亲人的仇敌,共和国的士兵们怎么能够安心地开赴前线?您这话全然是一种苛责!”艾迪特生气得嘟起腮来。
“是吗?这其中夹杂着太多□□的发泄,请恕我不敢恭维。”罗兰夫人冷冷答道。
艾迪特猛地把手按在桌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