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发言。”
听众们好奇的目光投向会场中央的少女。她举起纤细的手臂,示意众人安静。
“请大家听我说,”她开口,面色冷静而骄傲,“我可以为凯尔奈公民作证。我们一家曾在鲁昂与他熟识。他并不是什么贵族。他是个贫穷的画家,和穿破旧长裤的人住在同一间小旅馆里。他的袖子上有破洞,鞋子上打补丁。
“我眼见他自己上顿不接下顿,却把身上仅有的硬币拿出来救济无家可归的儿童!凯尔奈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白、正直。”
她身侧的菲利普也站到凳子上,伸展着自己的手臂。这个爽朗的年轻人用宏亮的声音对全场说道:
“我,菲利普·珀西,也为凯尔奈公民的名誉担保!对于他的指控,要么是伪君子为掩盖自己恶行的污蔑,要么就是愚蠢地轻信了骗子的可笑谎言!”
俱乐部里几秒之间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凯尔奈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高声呼喊:“凯尔奈万岁!罗伯斯庇尔万岁!”
艾迪特欣慰地抬头望向讲台。安德烈在那后面与她视线相碰,两人会心一笑。
从俱乐部出来之后,安德烈向这对兄妹表示感激。
“我不过说了实话。”菲利普爽快地笑笑。
“谢谢你,艾迪特。”安德烈正视着少女,“你真是勇敢。”
“算是还了你的人情啦。”艾迪特神气又羞怯地把发辫一甩。
-----------------
俱乐部事件之后,安德烈·凯尔奈开始愈加频繁地出入珀西家的房子,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和这家人一起吃晚餐。
私下里,他待人真诚和蔼,加上那副讨人喜欢的相貌,连对革命者一向偏见颇深的阿黛勒姑妈,也开始渐渐把这个儿子的同事和密友当成家人了。
有的晚上,这一家人会围坐在桌前一起阅读经典,安德烈把诗歌和戏剧朗诵给大家听,菲利普和玛尔戈用敬佩的目光仰视着他。
艾迪特在许多报纸上看到对安德烈·凯尔奈这位国民公会发言人的评论:记者们以或贬讽或敬畏的笔吻描述他的冷酷无情,有人写道他傲慢得让人厌恶,“举止言谈活像个大祭司”。
她感到奇怪。因为她对文章中描绘出来的这个安德烈感觉陌生——他在她们家里的时候,总是像个温和可亲的兄长,偶尔还会开些风趣的玩笑。
也许,这个小画家还有她所不知晓的一面。
--------------
艾迪特把安德烈交给她的《自由女神报》这半个月的收入带给了好朋友夏琳,要她拿去买条厚实些的毛毯。
“这太多了,艾迪特,”夏琳有些受宠若惊,“其实我真的用不着太好的东西的。相比毯子和食物,我可能宁愿要些实验用的材料,我已经太久没碰过化学实验啦。”
她紧接着又慌乱地补充:“哦,我并没有要使你为难的意思!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在这样艰难的时期弄到那种东西要多么奢侈呢!对不起,艾迪特。”
举着小提琴的拉斐尔提议两位少女唱歌放松一下,由他为她俩伴奏。
欢快的旋律在小屋里旋转飘扬,少女的歌声交缠唱和,萦绕乐曲之上,足以令人心神荡漾。
艾迪特的歌喉像云雀,清越而高亢,充沛而生动,令人心旷神怡;
夏琳则是夜莺,她唱起歌来嗓音空灵动人,却不由使人感伤。
小提琴的旋律以一个婉转的音符告一段落。
夏琳以手捂住心口:“多么美妙的时间!我又想起我们三人过往的欢欣来!”
“你的低音唱得可真美,夏琳!”艾迪特由衷赞叹,“对了,请你念一念这首诗吧,这是安德烈——凯尔奈公民为我们的《自由女神报》所新作的。”
“《自由女神颂》?”夏琳接过那张小报,念出诗歌的标题。
拉斐尔朝这边望来,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焦躁不安。他手中的琴声仍在继续,但似乎换上了哀伤的曲调。
夏琳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朗诵:
“自由呵,自由,
我在最火热的梦境里描摹你的倩影;
胸膛中这颗心脏,只为你而狂喜地跳跃,
你这春日和希望的精灵!”
拉斐尔从未停止弓弦的动作,那曲子却显然不是为这热情奔放的诗歌而和——失了谐和的乐符听上去越发凄婉。
每次在两小节中间的间隙,夏琳都停下来朝角落的哥哥看过去,显出些许担忧。
她又低下头继续那诗篇,嗓音里那纯净而又节制的忧伤,与诗句的内容相得益彰:
“噢,自由之女神!
唯有为你,我愿献出我的生命:
我请求人们将你可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