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进我的墓志铭。①”
诗歌完结了。拉斐尔的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颓废的青年默然收起手中的乐器,又一次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
“唉,这几乎是情诗了,艾迪特。”夏琳摇摇头,语气中透着酸涩。
“情诗?你这么觉得吗!”艾迪特惊呼。
“你一定也感觉得出来,这自由之女神正是指你呀!”
“我不知道,我……”
“我的朋友,你这样优秀,这样明媚,凯尔奈公民对你一见钟情,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是,我还是为可怜的拉斐尔而心生嫉妒!”夏琳长叹一口气。
“可怜的拉斐尔!”艾迪特跟着感慨。
“你注意到哥哥刚刚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了吗?他心思一向敏感,这首诗对他来说多么是种折磨!再加上你在俱乐部维护凯尔奈先生的事……”
“抱歉,亲爱的夏琳,我感觉自己和拉斐尔不太可能有进一步的关系了,”艾迪特有些犹疑地对朋友说,“我们之间……缺乏某种思想上的共鸣。”
“我能够理解,”夏琳捉过女伴的手,“不过,艾迪特,你用不着对我道歉!不论你选择谁,我都真心祝福你,我俩的友谊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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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迪特回到家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爱上我了!她暗暗默念。
我能相信吗?她反复思量。
“这么说,我也可以恋爱了!”少女在镜子前左顾右盼地端详自己的容颜和身形,“可昨天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像艾迪特这样的女孩子,的确难免产生这样的心境。
她一直以来在家庭生活中太过幸福顺遂,从童年成长为青年对她来说是个全然连贯的过程。作为孩童的记忆对她来说,并不显得遥远和朦胧。
就好像把一个孩子放在身边养大,便因习惯而不会惊叹于她巨大的变化一样,她虽为安德烈所吸引,却从未明确意识到这与孩提时代的不同之处;
直到夏琳的话成为一个节点,一下子唤醒了她的心:她已成长为一个女人了。
艾迪特开始强迫性地从镜子里一遍又一遍寻找自己脸上的迷人之处:“多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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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迪特意外地收到了罗兰夫人的一张字条,那上面邀请她过去一叙。
她惴惴不安地落座于夫人的那张矮桌旁。
她的偶像今日在一身墨绿色的丝绒衣裙衬托下显得容光焕发。她对艾迪特态度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热情地招呼她。
但艾迪特反而盼望夫人能先提起上回不欢而散的那次争吵来。
“亲爱的,你上次不由分说地跑出我家之后,我也思考了许多。”寒暄过后,罗兰夫人终于说起了正题。
艾迪特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你很有才华,艾迪特,还拥有最难能可贵的同情心。”夫人冲她微笑,“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件事:在九月的事件中死去的高贵的朗巴勒公主,和你所说的受苦受难的底层卖笑女,是否有些许共同之处呢?”
她这次没再说“九月大屠杀”,不过艾迪特预感到这开头可能代表的说服意味,不由得又绷紧了身体。
“啊,别用那样警觉的眼光望着我,孩子!”夫人接着道,“玛丽-安托瓦内特②比她丈夫受到远远更恶毒的谴责,人们喊她‘婊子’,把造成灾难的恶名压在她头上,这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个外国人?朗巴勒公主遭到九月的暴徒的□□和虐待,男人们为占有和□□这不可一世的贵女而狂笑,这难道只由于她所处的阶级?”
“玛侬女公民!”艾迪特低呼。
“我的朋友,阶级和民族之外,还有性别,”罗兰夫人把手搭上少女瘦削的肩头,“性别才是最大的同盟。”
艾迪特没有回答。
她不愿承认,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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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安德烈的这两节诗来自作者的瞎编乱造。
②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1793):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14岁嫁给路易十六,生活奢侈无度,有“赤字夫人”之称。
当时的人们将她描绘成邪恶凶残的魔女、无耻的□□,人民的怒火几乎全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而路易十六,则被描述成一位仁慈爱民的好君主,只是被她带累了。
1793年10月12日,玛丽·安托瓦内特被送上审判席。诸多的罪名加在了她身上,其中有些简直匪夷所思,例如与自己的儿子路易十七□□。
据说,当玛丽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她踩到了刽子手的脚,因而说了句:“对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连同罗兰夫人那句“自由啊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以及她丈夫路易十六那众所周知的临终演讲,都是当时有名的临刑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