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生怕自家孩子被捉去,就都把娃娃们小心翼翼地关在屋里,禁止他们出去玩耍。有个男孩耐不住寂寞,还是趁家里人外出干农活时想办法偷跑了出去。他没有像之前的孩子一样失踪,但半夜逃回来时吓得魂不附体,发不出声来,仿佛目睹了极为恐怖的事物。他脖子旁边有道极可怖的伤痕,鲜血淋漓,像是被猛兽撕咬了那样。
“这孩子勉强才救活过来,可是接下来更吊诡的事情发生了——他变得畏光,惊恐,他妈妈坐在他床边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时,他忽然上唇掀起,露出两颗犬牙,就要朝她的喉咙咬去。好不容易把这孩子按住以后,他又一阵阵痉挛抽搐,死命地挣扎着,人们不得不把他的四肢牢牢捆绑在床的各头。他像被魔鬼附身了那样,不停地口吐白沫,疯狗似地向空气中咬牙切齿。
“过了一整夜,他的状况才好一点了,他嘶哑着嗓子,请求人家拿水给他喝。她的姐姐把水给他端来了,男孩眼睛里噙着泪花,哀怜地望着她。他这时因失血过多而格外苍白,可是看上去很漂亮,应该说比过去漂亮了不少,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和爱抚。
“她像美丽的厄勒克特拉给疯癫的不幸弟弟俄瑞斯忒斯喂水那样,微笑着将杯子凑到他干裂的唇边。可这时男孩猛地撞开水杯,向她的手腕咬去,人们急忙扑过去要拉开二人,他一直发狠地咬着,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嘴唇四周渗出来,那模样十分可怖!终于迫使他松口后,她的手简直都要从她纤细的腕上给扯下来了。人们从远处观察这孩子狂笑的样子,相信他两边的牙齿变尖了。
“没人再敢接近他。后来母亲又想办法给他喂水,但他拼命嚷着口渴,喂到嘴边的水又死活不愿喝。又过了几个教人心惊胆战的日子之后,这可怜的孩子终于结束了痛苦的生命。死之前的最后几个小时,他还一直用沙哑无比的嗓子喘息、哀嚎着:‘啊!我渴啊!好渴!救救我吧!’
“没过两天,那个被他咬得几乎残废的姐姐,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么一个文文静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老是害羞地笑,此时像个丑陋的恶魔一样张牙舞爪的,最微弱的一点阳光和圣水都要引起她一阵怪叫。我想,要是这美丽的姑娘尚有一刻清醒的神志,一定会立刻主动地结束自己这毫无尊严的生命!好在,魔鬼的这一位受害者拖的时间更短些:不出三天,她便断气了。
“这下子人们更加坚信拉·加尔纳什这座城堡是受诅咒的了。伯爵就是一个嗜血的恶魔:他从来不敢上教堂,也不接触神父,正是因为害怕十字架上天主的荣光会灼伤他邪恶的魂灵!”
“太可怕了,黛西!别讲了!”胆子小些的芭芭拉浑身打了个寒噤,捂住了耳朵。
菲欧娜这时却急切地拉住朋友的胳膊:“不,继续吧,黛西!既然伯爵是个吸血鬼,他最终又怎么会死了呢?”
小黛西感叹道:“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由于这片地区深受诅咒的缘故,附近的村庄很快就变得荒凉阴沉,没有一点生机了。人们太阳一落山就不约而同地闩上各家的门,从没有人敢在夜间外出,或是穿过那片鬼气森森的林子。不过继那对不幸的姐弟死后,儿童失踪的事件倒是再没出现过。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位衣着华贵的少年贵族骑马路过此地,对这四周的死气沉沉感到惊讶。他停下来向我们的使女问路,听到这年轻人准备去拜访德·拉·加尔纳什伯爵,她当即紧张地劝阻他。
“‘什么?受诅咒、吸血鬼?哈哈哈哈,迷信的蠢农民!’那个有着长而尖的鼻子、长得像鹰隼的年轻小伙不屑地回应道。他是个典型的法国旧派贵族,笑起来时傲慢而残忍,令人心生畏惧。我们的使女不敢反驳,只得指给他方向,心中为这莽撞的少爷暗自祈祷。
“不过他几天后从那供奉恶魔的城堡出来的时候,人却安然无恙,头颅仍骄傲地高昂着;又路过她们家时,身边还带着另一位贵族少年。那人有着一头金灿灿的披肩发,眼睛湛蓝而忧郁,整张脸庞就像大理石雕那样精美,脸色苍白得就好像常年不见光那样。
“这位少年人比他旁边的朋友还要更年轻些,模样大概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纤细,生得相当俊秀,可惜神态严肃,沉默寡言;举止很是优雅高贵,但在与人交谈时又隐隐有些不自然,不像是年少的男孩面对异性时那种常见的腼腆,而是给人一种不懂得如何社交的感觉。”
“描述得这么仔细?我看这使女八成是对他一见钟情啦!”艾米又逮住机会调侃道。
“嘘!别打岔,艾米!”黛西立即斥责这顽皮的姑娘。
夏洛特这次倒是配合着笑道:“不过,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美少年,换了哪个姑娘,能不好奇和爱慕呢?”
“更何况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平时眼里看的都是粗犷野蛮的荒原,如今见了这肥沃丰美的山谷,能不心花怒放吗?”另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补充。
“喂,别忘了我的使女那会儿可都三十多岁啦!”讲述者黛西不满地拍了她俩各一下,“再说,叫她印象深刻的不是他俊朗的容貌,而是他让她感觉十分熟悉的缘故。可要说在哪里曾见过他,她又完全说不上来;何况他一望便知身份高贵,她这样一个农女怎么会有机会与他相识呢?要说与她自己认识的哪个人相似,那就更不可能了,毕竟他这副外貌可难以跟她同阶层的任何男子称得上有丝毫联系。
“两个年轻人并排骑马远去时,她仍未回忆起来。直到当天傍晚,她又小心地把门闩起来时,忽然想起自己这个习惯的理由,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我的使女这才终于明白:那人就是她幼年迷路时见到的那个幽灵男孩!他长大了,变样了!”
“这实在荒唐!不是说那是个鬼孩子吗?幽灵怎么可能会长大呢?”艾米立刻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