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凌冬至也中招了,感谢林琅,更衣室离洗手间近,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今天怎么收场。
凌冬至将自己送进医院,然后成功混入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大部队,甚至不用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接诊的护士看见他,直接说:“锦安中学的跟我来这边。”就把他带走了。
林琅却不太顺利,她在医院遇见了左菁。
左菁这样的女人,任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此时她穿着一身白色医师袍查房,气质却高雅得让人无法忽视。
只是初遇时相处得并不愉快,林琅一方面恼怒于左菁指出的事实——她对薛嘉木一无所知,却并不觉得自己对于这个“未婚妻”有多深的内疚之类的情感,她不欠她的。
于是她下意识就想避开,左菁却已经看见了她,并且显然不想让她逃走。
“林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林琅微一颔首:“没事,不耽误左医生的时间。”
“林小姐想去哪,我带你去吧,”说话间,她将手中的纸笔收起来,走到林琅身边,轻飘飘瞟了她一眼,“消化科的病房在这边,我们顺路。”
她什么都知道。林琅盯着她,没动。
“不用紧张,那天在酒吧看见你之后,我没忍住动用了点关系查你,知道你在锦安中学当老师,”左菁看着她严峻的脸色,轻轻笑了,“仅此而已。”
“左医生对我这么感兴趣,还真是让我觉得不寒而栗。”林琅不想跟她玩什么相亲相爱的把戏,“薛嘉木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你尽管找他的鬼魂,我不想认识你,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有些事不是你想逃脱就能的,况且,我只是想看看,为什么薛嘉木这么喜欢你,”左菁玩弄着手中的圆珠笔,将笔尖按压进去又弹出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如今看来,能这么快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也算是林小姐的本事了。”
眼前的女人说的话无一不是在林琅的心脏上扎洞,林琅屏着一口气,直视她,“说真的,左医生对薛嘉木这么念念不忘走不出来的话,不如殉情跟他一起去好了,到地底下说不定薛嘉木没得选,你们还能做一对鬼夫妻,如果不想殉情,那左医生对薛嘉木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嘛……还是说,你只是不能接受薛嘉木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放弃了和你的联姻,和我在一起了。”
左菁的心事被刺中了,悠然自得的笑容从脸上消失,表情凌厉起来:“林小姐的口舌真不错,不仅如此,我要是有林小姐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也能拿着去世前男友的钱过得这么潇洒就好了。”
林琅微微一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左医生什么事呢?”
说完,两人已到消化科病房前,林琅先行走进去,就看见躺在里边靠墙床位的凌冬至,表情倏然一变。左菁走了进来,也怔愣住了。
两个女人之间爆发战争的始作俑者——不对,是始作俑者的替身,刚做完催吐,面色如纸,躺得安详,仿佛从天堂坠落下来的折翼天使。
林琅没动,左菁从她旁边挤过去,走近病床,仔细看着那张酷似薛嘉木的脸,愣了好半晌,扭头对站得稍远的林琅说:“你真行啊,是我误会你了,找了个这么像的替身,你费了很大气力吧。”
薛嘉木死后,林琅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做到对关于他的话题无动于衷,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对于左菁对她薄情寡义的讽刺,她并不在意,甚至用这种评价来麻痹和欺骗自己,好像她真的已经将薛嘉木这个人,从她以后的生活中剔除出去了。
可是现在,左菁知晓了凌冬至的存在,将她费心掩盖的事实揭穿得彻底,她不可能忘记薛嘉木,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像薛嘉木那样爱她,而她永远失去了。
林琅站在旁边,面色如纸,她轻轻启唇,不动声色地做着深呼吸,好在左菁对凌冬至产生了极大的兴致,没有关注到她的情绪。
左菁伸出手,捏住凌冬至的下巴,将他的脸拨过来又拨过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观察一番,和薛嘉木的相似度足足有百分之七十,只是在她的印象中,薛嘉木孱弱些,皮肤太白,脆弱贵公子的模样,这个男孩却肤色健康,虽然也是病痛中皱起眉宇,却透露着坚毅的神色。
林琅说得没错,左菁对薛嘉木,确实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纠葛,在他们这种圈层,商业联姻是很常见的事情,婚后各玩各的就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薛嘉木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门当户对,长相也不错,而且在他们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板上钉钉的洁身自好。
左菁自然不会以“洁身自好”这种无聊的虚名约束自己,但放在联姻对象身上,却也是个加分项,所以总而言之,她对薛嘉木很满意。但是命运弄人,在他们婚期前一年筹备的时候,婚前体检结果出来,薛嘉木得了渐冻人症。
这种病是神经性疾病,不会马上致死,但肌肉会逐渐萎缩,最终无法进食,平均寿命只有3-5年。
他们交换体检报告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薛嘉木约她到咖啡厅,他坐在她对面,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左小姐,很抱歉要对你失约了。”
他淡定如常的神态,让左菁很吃惊,但也仅仅如此,人各有命,生死无常,但是她也感谢他的坦诚告知,让两家都可以体面地解决这个问题。
她将体检报告递还给他:“我没关系,我会找个合适的借口取消婚约,这件事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谢谢左小姐,”薛嘉木真诚说道,“如果不是这个病的话,我还真的很期待和您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