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熊刚脸上的得意还没维持两秒，林琅已经坐在两床中间，打开秒表倒计时，说：“那现在开始考试吧。”
这次食物中毒，一个班最少都缺了七八个学生，运动会暂停，上新课也不行，于是语文课题组安排了一次考试，对住院的学生没有要求，但是林琅可是林琅啊，她给凌冬至花钱可不是想养一个废物点心的。
于是赵熊刚马上开始哭号：“林老师，我们还是病号呢，食物中的毒还在脑子里没清干净呢。”
林琅想了想，“你们最近伙食怎么样？”
凌冬至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白粥，南瓜粥，紫薯粥，皮蛋瘦肉粥。”
“行，那等你们考完，我请你们吃潮汕砂锅粥，有海鲜，有乌鸡，有排骨的那种。”
赵熊刚立马有了气力：“嘿，林老师，我感觉我脑子里的毒素一下子就排干净了呢。”
林琅忍俊不禁，摇摇头没继续说话。
赵熊刚转到和凌冬至一个病房，虽然是林琅防范左菁这个危险分子的考量，也是因为，她注意到，除了凌冬至，只有赵熊刚的病床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锦安没有故意隐瞒学生食物中毒的事情，于是不管住得远的近的，晚上的时候，学生们身边都有了家人照顾，于是冷冷清清的赵熊刚就显得格外落寞。
考试结束，林琅把卷子收上来，说：“我去给你们买粥，等我半个小时。”
房间里短暂静默了两分钟，赵熊刚突然嘿嘿一笑：“凌冬至，这次沾了你的光，能吃到大餐欸。”
凌冬至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开口：“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赵熊刚被噎住了一下，“我会保护你啊。”
凌冬至浅笑一声：“你别想太多，是我沾你的光，你不知道林老师有多凶吗？”
“你胡说八道的吧，”赵熊刚根本不信，“凶也只是对那些讨厌的人吧……”他想到什么，神色有些郁闷，“我觉得很羞愧。”
凌冬至好奇看他：“羞愧什么？”
赵熊刚认真地说：“在赵立杰怂恿我们排挤林老师的时候，没有站出来拒绝他，在大家都在沉默对抗林老师的时候，也没有站出来。”
“嗯……”凌冬至沉思了一会儿，“时间还长，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的羞愧，也可以在以后对她好点儿，比如上课的时候回答她的问题，虽然她的志向不是做一个好老师，但是也会很开心的。”
他不由自主地去摸右耳，耳洞已完全愈合，生长在一起。
于是林琅拎着粥回来的时候，病房里的气氛温馨得不像话，赵熊刚兴致勃勃地说了几件学校里的趣事，比如梁主任半夜打麻将被老婆关在门外，只得可怜兮兮地回学校住办公室；又比如，孙无雅曾经吓哭过一个刚毕业的男老师……
林琅离开的时候，走到门边，握上把手，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添了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不要客气，尽管找你们孙老师。”
“嗯……”欸？
迎着赵熊刚没转过弯的疑惑眼神，林琅义正言辞：“你们孙老师正是孤家寡人、精力无限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好好奋斗事业，什么时候能走上人生巅峰，你们要多帮助他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班主任，知道吗？”
这两天她在医院就没看见孙无雅的影子，满心想着得给他找点事情做，殊不知孙无雅正在准备教育局来访的事情。
这次集体食物中毒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教育局要派专员来调查原因，于是周三上午，校领导们和各班主任开了个紧急公关会。
“下周教育局领导要来学校调查，在这之前，先请孙老师跟大家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这几天，孙老师已经针对食的食品安全问题做了全面重点的排查。”
孙无雅接过话头：“这周二食物中毒的学生，都是因为吃了一楼食堂‘美意餐饮’的粉面，经调查，‘美意餐饮’存在使用来路不明的病牛肉、不新鲜牛肉的情况，目前对‘美意’的处罚正在进行中。”
校长颔首，目光在会议室扫了一圈，声音威严：“教育局领导来对我们进行调查，我们既不能掩盖事实，但也不能夸大事实，要实事求是地陈述，所以各位班主任如果发现班上有流传谣言，也要及时制止。调查过后，学校计划召开面对所有学生和家长的会议，将事情的整个处理结果进行公开透明的通报。”
林琅坐在台下，正百无聊赖地和李鹿笙发微信，她转述了一遍校长的话，感叹道：“啧啧啧，不愧是老江湖啊，说话滴水不漏。”
李鹿笙醉心科研，对这种春秋笔法感受不多，好奇道：“怎么说？”
林琅眉飞色舞，飞快敲字：“既表现了自己的公正严明，又义正言辞提出‘制止谣言’，但‘谣言’这个词，很耐人寻味啊。”
李鹿笙了然，宽慰道：“谣言止于智者，所以止不住捂不住。”
林琅抬眼，仔细观察了下，坐在第一排角落里的吴德华，对方埋着头，正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短短三十分钟的会议，放在桌面上的那瓶水已经被他喝光了，果然十分紧张，好在校长终于宣布散会，结束了这种煎熬。
混在人群中，林琅翘起嘴角，给李鹿笙发去这个话题的最后一条消息：“光是止不住也太没意思了。”
将垃圾暴露个彻彻底底才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