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起来就不好惹,但林琅选择先礼后兵。趁着观众都愣神的功夫,她走到凌冬至身边,看清他嘴唇上的伤口后,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扭头对凌志强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在一个母亲的葬礼上,欺负她的孩子?”
这句话若是用神宜村的方言说出来,应该还挺有威慑力的,但林琅的普通话一出来,对神宜村的人来说,就好像明星在自己眼前演电视一样。
但在哪都不缺热情观众,不知谁在人群中用蹩脚的普通话回答了一句:“老师,动手的那个就是他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林琅恍然大悟,对着凌志强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哦,凌爸爸,你好你好。”
凌志强方才被人劝架拉在了一边,此时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虽然狐疑却保留着天然对知识分子的尊敬:“老师们你们好,你们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林琅不动声色地将凌冬至掩在自己身后,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娓娓道来:“昨天凌冬至突然跟我们说,他不想继续读书了,请了假就回家了,我们所有老师都觉得很惋惜,不能就这么浪费一个好苗子,又了解到他家里原来发生了这种变故……”
林琅叹了一口气,语气悠悠:“这孩子,总是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其实不是。”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认真,自己却毫无察觉,身后,凌冬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侧脸。
这番话寥寥数语,却触动了众人的怜惜,神宜村的人谁不知道凌家的孩子凌冬至,小伙子长得俊俏,还踏实上进,只是两年前他突然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凌志强一直对外宣称是凌冬至自己任性,和家里吵了一架后,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每次谈到凌冬至,凌志强都说两句好话,再加八句坏话,真假参半,逐渐让人相信了他的那套说辞。
现在,林琅想的是打感情牌,顺利把凌冬至接回去就行了,却不知眼前的男人是个人精,正好抓住她给的借口。
凌志强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都辍学好几年了,哪来的什么助学贷款?哪来的老师?我早就怀疑你们了,你们就是来骗钱的!”他慷慨激昂,唾沫飞溅,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格外让人信服。
林琅身边的保镖大哥忍不住了,忿忿不平地怼回去:“你这是什么人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不愿意给孩子出学费也就算了,还说这种话。”
林琅听完,暗叹一声,还是失策了,下次找保镖还得找个嘴溜的,却听见凌冬至冷静地喝止道:“够了。”
他站出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陈述道:“两年前你们就跟我断绝关系了,你放心,我的债务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有的那点东西我也看不上,这次我回来,只是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以后我跟你两不相干。”
此话一出,凌志强愣住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白眼狼,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吃饭读书,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你做梦!你要是有骨气,就把钱还给我们凌家!”
林琅这下听明白了,从头到尾,男人想的都是从凌冬至身上掏钱。她冷哼一声,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正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丧事办的好热闹啊。”
众人闻声望去,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光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一伙人直直地走进灵堂,冲着凌志强过来。
皮夹克却转了个弯,走到林琅带来的大哥面前,递过去一根烟,“这位大哥,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大哥淡定地瞥了他一眼,牢记着今天自己的身份,声音雄浑:“不做生意,我是一个地理老师。”
皮夹克了然点头,拉长声调:“哦,我懂我懂,不方便说对吧。”
大哥沉默,不再言语。
皮夹克得不到回应,转身又走到凌志强面前,林琅觑到,后者的脸色从这伙人出现开始就一直不太好看,此时更是强挤出一副笑来。
她正看得起劲,手臂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拉力,她回头,凌冬至对他使着眼色,虽然疑惑,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从房间后门走了出来。
昨天拿到信一声不吭就请假回家,现在倒好像又想起她这个人了,想到这个,林琅皱起眉头,嘴唇微抿,手臂抱在胸前,一副不悦的样子:“什么事?”
凌冬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啊,你还想留在这里吃饭吗?”
林琅听完迷茫了:“这就结束了?”
凌冬至饶有兴致,方才的阴霾情绪一扫而光:“那你还想怎么样?”
虽然她不想砸场子,但她怎么说也是带了砸场子的装备来的啊,就这么走了……林琅问道:“不泄气了再走?”
“泄气了就走不了了,”凌冬至语气轻松,“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包。”
林琅拉住他,以不信任的眼光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当事人就看见,她给凌冬至买的那个包挂在椅子上,被剪得七零八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