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弘文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做亲子鉴定的实验需要用到一款测序仪,使用前得经过审批。但他平日里人缘还不错,好说歹说绕过流程,成功进了实验室。
不巧的就在,那天他正在做实验时,恰好碰上了省里的领导来检查,没有任何的提前通知,而他在实验室里,无暇顾及手机里的消息,被抓了个正着。既没有医院的正式手续私自为他人做亲子鉴定,也没有两方当事人的同意书。当即被没收了实验材料,并被作为典型违规违纪人员严加处罚。
薛天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家三口正坐在一起吃晚饭,凌冬至刚说完希望周末能自由安排行程,管家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薛天泰的表情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更不待他做出反应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薛天泰,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想用我儿子的命换你的命。”
来人正是黄毓灵。
她穿着一席黑色长裙,缓缓摘下墨镜,眼尾的褶皱不减风韵,目光瞬间锁定了凌冬至。只一眼,她便确定了左菁所言非虚。
薛天泰听了这话,面不改色道:“毓灵啊,好久不见,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冲,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黄毓灵冷哼一声:“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我来就是要带我的儿子回家。”
说着,她走到凌冬至身边,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看戏的凌冬至觉得这场面十足的荒谬和好笑,他本以为是什么豪门狗血风波,原来主角是他自己。通过方才两人的对话,他已经得出结论,眼前这位气势汹汹的女士,就是他生理意义上的母亲,虽然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分明要和薛天泰争他的抚养权。
报出名字后,黄毓灵看着他,语气冷冷道:“你知道这个老头子把你找回来是想干嘛吗?他的肾不顶用了,想要把你的换给他呢。”
她就这么把薛天泰的心思赤裸裸地说了出来,却没有在凌冬至脸上看见恐惧或愤怒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泰然的心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凌冬至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并不是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
此时此刻,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逐渐连接起来,薛天泰是两年前肾脏衰竭住院,而那个时候,他已经见到了薛嘉木,当时他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薛家,难道真实原因是这样吗?
相比于凌冬至的平静,一边的薛景铄却睁大了眼睛,垂在桌下的手慢慢收紧,指甲死死掐进肉里。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薛天泰的乖儿子,对方不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瞬间联想起,自从被接回薛家后,每年一度的全身检查的真正目的。但倘若薛天泰不能从凌冬至身上实现目的,下一个就会是他自己,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竟发现,自己不会拒绝!
在场各人心思迥异,薛天泰却没有被揭穿的心虚和恼怒,他略一昂首,又慢慢地收回,似乎是在强忍下怒气,目光带着倨傲:“黄毓灵,我能理解你想让冬至跟你的要求,但不能容忍你说出这样诋毁我的话来,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冬至被拐卖后,你有花时间花精力找过他吗?”
黄毓灵不屑于巧言令色,她哂笑道:“薛天泰,你现在做出这样一副慈父的样子给谁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做出的事情吗,一个五岁的孩子,司机、保姆、保镖、十几个人跟着,怎么偏偏跟你一起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心里俱是一惊。薛天泰再也无心维持表面的体面,他脸色铁青:“够了!我念在之前的情分上,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在这里妄加揣测,挑拨离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回你的黄家去,我薛家不欢迎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黄毓灵毫不吃惊,她并不觉得,光靠自己的一番话,薛天泰就会洗心革面、低头认错,她此番的目的只有一个。她看着薛天泰,目光凌厉:“别废话了,他是我黄家的孩子,我今天肯定要带他走,还是你想让薛氏产业的投资者们都看看你的真面目,你自己选。”
她了解薛天泰,此人草根出身,极爱面子,不会容忍沾上这样的污点,更何况,她掌握着铁板钉钉的证据。
薛天泰已然落了下风,却没有台阶下,不得不强撑着自己的脸面。薛景铄紧张地关注着局势,此时终于有了机会,他站起来,义正言辞道:“黄夫人,你会不会太霸道了,冬至哥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他不是你的玩具,可以任你摆布。”
薛景铄慷慨激昂,仿佛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漩涡中心的凌冬至却做着镇定的观众,看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白脸红脸齐上阵。他甚至好心情地给林琅发着消息:林老师,现在有人问我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但我喜欢林老师,怎么办?
而彼时,林琅正坐在一家餐厅,赴左菁的约。
左菁挑的位置,餐厅布置得格外有些情调,室外的用餐区打造成了一个小型花园的样子,藤编的桌椅,四散的壁灯,一抬头,还能看见皎洁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