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洲冷笑一声:“你们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钱?还是房子?除了薛嘉木的遗产,你还有什么?”
林琅的脸煞白,声音冷冽:“你都知道,那你想要什么?薛嘉木死之前为我筹谋这么多,给我金钱让我不会为生活所累,予我帮助救我家人性命,你想让我为他殉情吗?”
蒋英洲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难道不应该吗!”
林琅却笑了,笑得很轻:“凭什么?”
蒋英洲怒道:“凭什么?你这个女人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林琅身体后仰,轻轻靠着雪白的墙面,垂着的手轻轻颤抖,面上却仍笑着:“蒋医生,你认识我,你也知道凌冬至的存在对不对?”
她轻轻偏头,继续说道:“就是刚才站在我身边那个,和薛嘉木长相肖似的年轻人,你似乎对他一点都不惊讶。”
蒋英洲面凝如雪:“你想说什么?”
林琅慢慢呼出一口气:“蒋医生,薛嘉木对你说过我这个人,但我对你一无所知,对薛嘉木也一无所知,我了解的,只有薛嘉木和我相处的那几个月,他的亲人、他的朋友,我一概没有接触过,薛嘉木突然闯入我的生活,又突然离开,最后一封信告诉我,他死掉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蒋英洲冷酷道:“你对你的恋人一无所知,这是你的失职。”
林琅没被他的态度所影响,继续说道:“薛嘉木是早知道自己要死了,还是突发重疾,我不知道,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对不起他,他明明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
林琅深吸一口气:“总之,我不欠他的,蒋医生要是为薛嘉木喊冤,大可没有必要,要是您希望我报答您,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东西。”
她坚定的态度让蒋英洲愣住了,他很气愤,在他看来,薛嘉木对眼前这个女人是好到了极致,生命垂危之际都在为她的以后考虑,而她完全是为自己的忘恩负义找借口托辞。
他脱口而出:“林小姐,你知道薛嘉木因为你承受了什么吗?你知道,我是在心理医生那里认识他的吗?”
林琅的脚步顿住了。
心理医生,为什么?因为张赫真吗?
背后,蒋英洲继续说道:“像你这种老师爱护,同学喜欢的人,想必从来没有感受过世界的恶意吧,也就无法与遭受这些的人感同身受,当时的你不会不知道薛嘉木喜欢你吧?但你却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点内疚都没有吗?你怎么敢说你不欠他的!”
林琅扭头惨然一笑,语气极轻:“蒋医生,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薛嘉木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到底是爱我至深,还是恨我至切,您觉得是怎样呢?”
蒋英洲悚然一惊。
他想起曾经和薛嘉木的交谈。那会儿,薛嘉木躺在病床上,已经气若游丝,但强撑着恳求他,希望他到时候能出手帮忙。
当时他既气恼又不解道:“你对她那么好,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现在的情况,让她来照顾你?”
薛嘉木轻轻笑着,仅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他剧痛难忍,他说:“英洲,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蒋英洲道:“当然会。”
薛嘉木摇了摇头:“你会记得我,但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我呢?你不会忘却我,但你会遗忘我,薛嘉木这个影子会在你们的记忆里逐渐被尘埃掩盖,在你们幸福快乐的时候兀自孤单。林琅不会,我要她永永远远记得我。”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很亮,亮得仿佛燃尽了最后一点生命,仿佛信徒摩拜神灵。
当时蒋英洲看不懂这种灼热的情绪,但此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凌冬至正站在墙角的阴影中,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
从左菁告诉他,蒋英洲能出面是薛嘉木的手笔后,他的心就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他输得很彻底。
纵然林琅口口声声说她不亏欠薛嘉木任何,蒋英洲只以为是冷酷和绝情,但凌冬至知道,不是这样的。
死人的情分无法归还,只会不断累积,每回忆一次,便越长越盛,理智的逻辑只能清醒一瞬,下一秒,痛苦的感情藤蔓便会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编织成网,让林琅逃无可逃。
而他凌冬至,是那把锁。
他是薛嘉木的影子,是薛嘉木为自己找的替身,目的就是让林琅永远爱他,这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