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折腾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去了,刘云水去给林琅准备这两天住院的生活用品,病房里便只剩下了孙无雅陪同。
看着那张睡得安稳恬静的脸,孙无雅的心也慢慢落了下来,他终于有空开始体味自己的感受。
其实意外发生的一瞬间,他的大脑是空白的,私人的情感全部被剥离在外,只剩下理智和本能。
在以往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境:他喜欢的女人正在面临生命危险。而这个情境又结束得太快,他尚未体会到那种恐慌和痛苦。
实际上,他很少思考和纠结自己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感情是一个人最软弱之处,而一段男女之情中,先爱上的那个人往往是输家,因此,即便他对林琅表现得那么直白,都只是他的本能动作,内心深处,他不愿去想,他对她的感情到底到达了哪个地步,只是感兴趣,还是喜欢,或者说爱?
潜意识里,他的认知只有一个:他要先得到她,成为这段感情的赢家,到那时,就算他的感情脆弱,也不会成为他的软肋。
于是,相比起这场意外,林琅手机上凌冬至的来电,更让他感到不虞。
林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睁开眼,正好对上孙无雅的眼睛,男人眼神里空白的冰冷让她怔愣了一瞬,孙无雅已经起身去给她倒茶。
林琅将一整杯茶喝完,目光环视了一周,没看见其他人,小声嘟囔道:“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你不会趁机虐待我吧。”
孙无雅挑眉:“就一个几厘米的小伤口,你还想要多少人伺候你。”
林琅深呼吸一口气:“我是个病人,我现在很脆弱。”
这句话是真的,她突然觉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来,□□的疼痛让她的精神防线也出现了漏洞,她皱起眉:“我的手机呢?”
孙无雅打开保温饭桶的手停了一秒,语气古井无波:“不在你衣服口袋里吗?”
“没有啊,”林琅四处摸了摸,“是不是掉在田埂上了啊?你赶紧帮我问问。”
“嗯。”孙无雅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别担心,你可以先用我的。”
算得上柔和的语气和声音,安抚到了林琅的焦躁,她看着他的眼睛,由衷道:“谢谢。”
她马上拨通了林父林母的电话,从两老的反应看来,她在田埂上的那个电话并没有打出去,了解到父母在外面旅游的日子无比快乐悠闲之后,那颗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电话挂断,她并没有马上把手机还给孙无雅,而是手掌摩梭着,似乎在犹豫什么,孙无雅假装没有注意到。
林琅想着那条她发给凌冬至的微信,一时拿不准该怎么解决。以为性命危及的关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在生命一派安稳祥和之际,竟让她有些奇怪的羞赧起来。
这段时间,她一点都没联系过凌冬至,凌冬至也没联系过他,结果她冷不丁地就给人家发过去一句“我很想你”,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且不说她的主动看起来有点廉价的意味,如果那小子早已移情别恋,那这条消息就是她自作多情的证据,更加尴尬。
所以,凌冬至会怎么回复她?
若是她期期艾艾地登上微信,结果并没有收到他的回复,那这种脆弱的情绪不是更加可耻吗?
正想着,孙无雅用饭勺敲了下不锈钢的保温桶。
“吃饭。”
林琅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将手机还了过去。
孙无雅接过,骤然弯下身来,林琅没料到他的动作,属于这个男人的野性气息扑面而来,她惊道:“干嘛?”
孙无雅被她防备的样子气笑了,直起身,说道:“扶你起来吃饭,你以为我想干嘛?”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么年轻美貌,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火打劫。”林琅瞥他一眼,说得理直气壮。
孙无雅反问道:“来医院,我抱你上车时,你怎么没说我是趁火打劫?”
林琅的思绪骤然落回当时的情境。
当听见有人说,那条咬她的蛇微毒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的时候,林琅的心就像一艘被卷到暴风雨浪尖的小船,在阳光普照下慢悠悠地被送回了波澜不惊的海面。大起大落的万幸的副作用是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于此同时,她的感官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她清楚地感受到那双贴着她皮肤的男人的唇,温热的湿润混合着疼痛,如此鲜明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然后是他的怀抱,一双手臂沉稳有力地托着她,单薄的衣裳将脉搏的跳动都传达得清清楚楚,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她对孙无雅说的那句“你是不是酸了”属实是冤枉他了,男人紧实的胸肌,因为呼吸发出微微的颤动,毫无保留地传递到她的手心里。
林琅难得的心虚起来,而孙无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再次俯下身来,和林琅之间保持着一种危险的距离,目光如炬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郑重:“林琅,到现在为止,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