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而返,诺因本以为会被两个心腹拳打脚踢,不料吉西安和雷瑟克都没有怪他,反而拍拍他的肩,聊以安慰。
经过这次挫折,诺因算是彻底觉悟了:只有了却后顾之忧,他才能到魔界救回妹妹,而首当其冲就是解决罗兰和他的契约龙!
雷瑟克内心的担忧丝毫不亚于主君,但他必须回后方坐镇。送别的时候,杨阳嗫嚅道:“对不起,雷瑟克。”
她至今仍不愿相信是维烈为菲莉西亚准备了身体,自作自受导致了这样的结局,而是把责任都推给菲莉西亚和席恩。然而潜意识,她不得不认清事实,从而对眼前的人感到歉意。
军务长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离去。虽然他没有口出恶言,杨阳还是苦涩地认识到:今后他再不会对维烈的人格抱以信任。
另一边,赶到西城和部下会合的肖恩挨了副官一顿痛骂,又从贝姆特口中得知友人失踪的消息。
“维烈回魔界了!?”
“德修普是这么说,编谎也不编个高明点的,维烈不会不说一声就走。”西城城主言下对宿敌很不满,带着一抹焦躁。他对各项事务只是初步上手,少了行政经验丰富的维烈,内政会出现大问题,有伊莉娜帮忙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肖恩呆了一会儿,道:“我问问杨阳。”
“太好了!快问吧!”
宿命的另一半之间能够通过心灵水晶对话,但是肖恩没有说出这件事,以写信为由要了个房间。
(杨阳,维烈和莉出了什么事?)
『……』
(告诉我!)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心知瞒不过,杨阳长叹了口气,一边斟酌一边小心翼翼地道,『雷瑟克说维烈是和莉莉安娜一起走的,所以…可能莉莉安娜被菲莉西亚附身了。她还控制了维烈,大概打算报复魔族和众神。』
(附身……)
『嗯,理论上后代中会出现一个完全匹配的人体,席恩当年也是……』
咔嚓!肖恩怔怔看着手里捏碎的水晶坠子,脑中一片空白。良久,他才握着拳头往外冲,碰倒一张椅子后,踉跄两步愣在当地,试图从混乱的事态理出头绪。
莉附在莉莉安娜身上,控制了维烈……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这么做?
不,他早该想到的,当年莉也是为了报复卡修不择手段——为什么没想到!如果他想到的话……
肖恩懊恼地捶墙,接二连三的残酷打击几乎令他承受不住。只要闭上眼,他就看到帕西斯最后的笑容,那是解脱的笑容。
那么坚强的帕尔……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么多年徒弟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又是多么迟钝粗心,忽略了那些付出和笑颜背后的痛苦,一心只想忘记过去,却把那孩子抛在了黑暗里。他根本不配做一个师父,他只是个懦夫。
如果他早点想起来,事情也许不会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他不是只顾自己难受,就可以阻止莉。在他的兄长、徒弟、养女需要他时,他都没有在他们身边。
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间,侍卫将他领回城主办公室,肖恩这才回过神,垂下头道:“抱歉,维烈他……是有急事回去了。”
“是吗?”看出另有隐情,不过维烈回魔界这件事似乎没错,贝姆特也不套话,和气地道,“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要叫轩风帮你做点吃的,躺下睡一觉?”
“不用了,我想回驻地。”肖恩勉强一笑。贝姆特点点头:“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他很担心他会梦游到冥界去,现在谁也不会怀疑这个面色惨白的家伙是死人。
“亚法,团里有什么事吗?”
娃娃脸副官瞥了上司一眼,听出言下之意,冷冷地道:“军团少了您也没差,但至少要告诉我您想做什么,目的地何在。省得您死在外面,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收尸。”肖恩没有在意部下的嘲讽,苦笑道:“我想去,又不敢去。”
“怎么了?”第一次看到上司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亚法不禁有些担忧。
“维烈被控制了,莉…我的养女附在莉莉安娜身上,和他一起去了魔界。帕尔是席恩害死的,莉一定不会放过他和协调神,那她会利用魔界的力量。我想阻止她,可是次元通道在东城,我去那边也许会被罗兰抓住。帕尔死了,他没必要再对我手下留情。”
亚法好半晌才消化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像看陌生人似的打量上司:“难得您会注意到这件事。”
“我不得不想,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肖恩双手盖住脸,哽咽出声,“我好像总是做错事。我不想莉背负和我一样的命运,就离开家,结果没见到义父最后一面;我想信任卡修,自己中毒也罢了,可是贝姬死了,帕尔他们还……我听席恩的话努力活着,他却恨我,这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我们的感应可能切断了,也没发觉帕尔在受苦,这次又疏忽了莉的心情,我是个笨蛋。”
“阁下,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您只是比较倒霉而已。”亚法倒了杯茶,递给上司补充水分,“每个人都会软弱、轻信、意气用事,只是你运气不好,造成的后果比较严重。”肖恩大声道:“这也是我的责任!”
“怎么是,像维烈宰相那种明着为恶的,无论初衷如何,才是罪过。您这叫无妄之灾,霉星倒是真的。”
“……”肖恩被打击得陷入沮丧的谷底。亚法慢悠悠地喝茶:“就算思虑再周详,也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您头脑简单就更不用说了。假如您真有使自己和周围人不幸的特质,消失是对世人比较好,但既然尚未证实,您就继续健康愉快地活着吧,我很欣赏您的生活态度。”
肖恩头朝下埋在桌子上:“谢谢你的鼓励。”
“不客气。”
“……谢谢,亚法,我感觉好些了。”明白副官嘴虽毒,却是一番好意,肖恩阴郁沉重的神情总算有了点晴色,“我会打起精神的。”
“那就好。这件事先缓一缓,莉莉安娜殿下出了这样的事,诺因殿下肯定比谁都急。他没采取行动,就代表那个次元通道的确危险。”亚法冷静地分析,“另外,菲莉西亚小姐的目标是席恩吧,我们正好和魔界结盟。至于协调神,是被席恩强行召唤,可以劝她理解,她总不会连您的话也不听。”说实话,菲莉西亚比席恩好处理多了,等于凭白多了一大臂助。
“席恩已经被封印了……”
“封印不了多久,除非把他的部下一网打尽。阁下,您还是不忍心?”亚法皱起眉。肖恩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寂灭的神色:“我会亲手杀了他。”
在帕西斯死亡的一刻,他们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修复了。
“您下定决心就好,长痛不如短痛。”
砰!粗鲁的开门声吓了两人一跳,风风火火冲进来的矮小身影更令人生出眼花的错觉:“喂,小子们,好消息!”
“佛利特。”肖恩正心情低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矮人哈哈大笑,用力拍打他的背:“干嘛,一副焉样,这可不像你,告诉你个让你振奋的喜讯——地下水退了。”
“地下水?”肖恩和亚法异口同声地问,一头雾水。佛利特吹胡子瞪眼睛:“就是那条淹了矿区的地下河啊,终于又可以开工了。”
……只是让矮人振奋的喜讯吧。还以为是什么事,肖恩大大叹了口气。亚法也不觉得高兴,瓦雷利亚钢制作的武器固然精良,真正掌握精炼技术的却只有矮人工匠和极少数人类技师,根本满足不了军队的需求。前期又因为希顿商会的小动作,被东城赶超了一大步,即使现在迎头追赶,也来不及。
转念一想,亚法对上司道:“阁下,陪他去看看吧,也许还不是百分之百安全。”明白部下想让自己散散心,肖恩微笑颔首。
“啊,肖恩,你要出去?我特地带便当来。”身穿剑士服饰的轩风一手提着食篮,站在大门口挥手。
“他吃过了,给我。”佛利特一把撞开酒友。肖恩食欲不振,难得在吃上表现出谦让的态度:“嗯,给他吧。”轩风吃惊地睁圆眼:“这是怎么了,连饭也不吃,看来真的很严重。”
“……什么意思,我吃得下就不严重吗?”
“当然啦,上次你恢复记忆,隔天不也照样大吃大喝。”轩风拍掉佛利特偷食的手,问道,“你们去哪儿?”
“矿山。”矮人还是抢到一块面饼,含糊不清地回答。轩风想了想:“这样啊,那我也去吧。”肖恩拿了瓶酒:“不用了,那里很危险。”
“有你在能出什么危险。”轩风劈手夺过酒瓶,“喝酒对解决烦恼毫无帮助,只会增加头痛。矿山可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我可以为你们担保。”听她这么说,肖恩和佛利特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东西两城开战后,贝姆特就和姐夫沙曼达·希顿解除了合作,目前瓦雷利亚铁矿山是军管。负责人认识轩风和佛利特,再检查了肖恩的身份证明后,就放行并顺带委托他们调查。
矮人开凿的洞口十分平整,通风也良好。走了一段距离,三人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门两边系着绳索,几辆空矿车整齐地停在运输带上。轩风看了眼警示牌,凄惨地叫道:“升降梯坏了!我们要走下去?”
“用羽落术好了。”肖恩放出三个照明的魔法球。佛利特唾弃:“懒啊,懒,如今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中用。”
“佛利特,我年纪比你大。”
“我们是为你着想耶,我们腿长,你腿短。”
“走路靠的是耐性,跟腿长腿短无关——走!”佛利特气势十足地下令。肖恩没意见。势孤力单的轩风只有叹气。
好不容易走到开挖好的最底层,佛利特兴奋得挥舞斧头:“退了,退了,哈哈哈,上次有两个同伴险些被冲走。”肖恩背着累得走不动路的轩风道:“那我们回去吧。”
“等等,来都来了,再往里头走走。”佛利特钻进一条下坡的狭窄甬道,“之前挖的时候我发现一些奇怪的迹象,一直惦记着。”
“什么奇怪的迹象?”肖恩矮身跟上。轩风不得不贴着他,避免撞头。佛利特不答,走了一会儿,才指着石壁道:“看。”两个外行人看不出门道,轩风咕哝:“不就是几条缝。”
“这是人工斧凿的痕迹!不是自然形成的!而且是非常古老的刻痕!我问过贝姆特,他说这几座矿山在属于他家前没被人开采过,这不是很奇怪吗?”矮人健步如飞,反而是后头两个人类跌跌冲冲。
“前面没路了!”
“不,有路,挖这边,大约五、六米。”找到自己留下的记号,佛利特身体力行地举起板斧。肖恩放下轩风,认命地当起苦力。天杖抗议地大喊:『喂,我是神圣器耶!你竟然让我挖石头!』
“用魔法可能会引起坍方,何况你很锋利。”肖恩动作飞快,很快挖出个可供通行的大洞。三人在陌生的矿道转了约莫半个钟头,来到一堵“墙”前。
“这是……”升高光球,肖恩吃惊得合不拢嘴,“门!”
两扇金属巨门紧紧闭合,在淡淡的白光下发出冰冷的色泽,古朴宏伟的浮雕印着岁月的暗沉锈迹,却依旧栩栩如生。肖恩只觉在哪里看过这个图样,一时又想不起来。轩风满腔好奇:“门后面会不会有宝藏?”
“了不起!”佛利特赞叹地抚摸门把,“全部是席塔合金,还兑魔晶石粉,这种技术在大黑暗时代就失传了,没想到我有幸目睹。不过机关锈掉了,肖恩,用那把剑劈开。”
“哦。”棕发青年踏前两步,一边安抚闹脾气的神圣器一边试着轻划。像切豆腐般,这凝聚了古代最高技术水平的大门就被超出人世的力量划出一道深痕。
轰隆一声巨响,向后倾倒的金属板与地面敲打出空旷的回音。尘埃散尽后,飞到天顶的魔法球照亮了宽广的空间。
无数人形物体静静伫立在淡蓝色的烟雾里,散发出无机质的冷光。
“哇塞!秦始皇的兵马俑?”轩风发出无人听得懂的感慨。佛利特差点把胡子拔下来:“机械魔像!?这么多!”
“对了,西城是肯尼亚斯帝国的遗址!”肖恩恍然大悟。轩风和佛利特看着他:“那这里是——”
“肯尼亚斯帝国的巨人兵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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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兵工厂的发现震动了中西两城的上层,调查工作立刻如火如荼地展开。
“总共893个,大部分都能用。”教授技师们内部原理和维修方法的肖恩看着手中的数据道,“不过有几座要人操纵的机械魔像……”
“啊!还人操纵?这不就和高达一样了吗!”昭霆兴奋莫名。除了杨阳和轩风,余人都听不懂她说什么。
“那个呢?”诺因指着一头庞然大物,这是完全用钢铁塑造的龙形框架。杨阳初见时还以为是恐龙化石,看清后,暗叹异世界也有这样的技术。肖恩摇摇头:“那是金属龙,古代魔像技术的最高成就,我也没实际见过。不过有个条件我是知道的,就是发动它至少要顶级的魔晶石。龙魄也可以,但总不见得去杀龙。”
“魔晶石吗……”贝姆特抱胸沉吟,“别的都好说,这玩意儿我们这儿可是奇缺。”
“我那儿也是。”诺因不爽地咋舌,“罗兰·福斯倒是有好几座晶石矿,老妖婆的东境也是,可惜被占领了。”杨阳安慰:“我们也不一定要用这个吧,金属龙再强也强不过真龙,又笨重、又不会飞、还不会吐息、连魔法都不会,只能拿来撞城墙。”
“就是这个,其他魔像对攻城战作用不大,但这头龙可以直接把城门撞塌。它也能吐息,有和老狐狸的龙一拼的希望。萨姆他们还要留着对付席恩,不能白白牺牲。”
杨阳闭口不语,上次和席恩的战斗损失了两头红龙,她已经觉得万分对不起扎姆卡特,听到剩下的不用上战场,举双手赞同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反对。肖恩沉着脸道:“不止金属龙,所有的魔像都需要能源。虽然法师也能操纵,但是这种魔力运作的方式必须训练以后才能掌握,低阶的学徒也顶多控制两个石魔像。还有运输问题,试运行的消耗……”
“这些应该你头痛吧,我把月的文件给你了。”诺因的食指点到他鼻尖,一字一字道,“我警告你,就算罗兰·福斯是你徒孙,也不许心软,我们加起来分量总超过他。那家伙也是六亲不认的,才不管你是他老子还师公。”
肖恩看着他和养女酷似的面容,不说话。杨阳抚额叹息:哪有这样拜托人的。
“那个,肖恩。”她好言劝道,“你不愿意杀罗兰城主,我们可以打败他再商量。但我们若输了,就死定了。”帕西斯既然去世,罗兰就不会再顾忌什么情面。
“我明白。”肖恩轻轻点头。众人都松了口气。
“好,开工了!”昭霆迫不及待地握拳,“我要坐那个高达!”杨阳捶了她一拳:“先讨论怎么解决动力的问题。”轩风似乎想起什么,从腰包里掏出一颗晶红色的球体:“这个行不行?”
“这是什么?”众人好奇地围观。贝姆特认出来:“这不是上次魔武大会维烈给你的吗?”
“嗯,我一直忘了还给他。”
“魔界的东西?就用它试试。”诺因极为感兴趣。肖恩抢过晶石,以师长的口气教训:“还没侦测过的东西怎么能乱用,这里也不能让那头龙动起来。再说月给我的资料上没有关于金属龙和人机魔偶的部分,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摸索。”杨阳习惯性地调解:“不用它们也无妨啊,我们还有这么多魔像。”
“不行。”诺因断然否定,“罗兰·福斯不是傻瓜,也和魔像打过了,不可能没有对策。要出奇制胜,还是只有靠这些大家伙。”
“那谁来操纵……昭霆,你给我闭嘴。”
“驾驶高达是我的梦想啊!”尽管被表姐呵斥,棕发少女还是寸步不让,手指一座人机魔偶,“我要开着那辆红的踏扁席恩!”耶拉姆提醒:“你和他之间隔了一条大海。”
“席恩不是已经被封印了。”贝姆特自动过滤魔王,“现在关键是魔晶石。”肖恩犹豫了一下,道:“魔晶石里面的仓库有,虽然魔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流失,但基本都没坏。”
“太棒了!”诺因打了个响指,杨阳等人也为意外的曙光而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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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升上中空,投下如梦的淡淡清影。
宽敞的露台被照得霜雪般洁白,踏过满地月光,棕发青年来到石栏前,将手里的酒坛随意一搁,支着脸颊发呆。一座水井映入眼帘,他曾在那里和东城的密探枫打过一架,后来又在纺织之都德兰和他的后代椿邂逅,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回想起来,那次冒险就像做梦一般。不,失去记忆的一千年,他都在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里。
终于清醒后,他再次失去了重要的人们,他的养女,他的弟子。
他醒得太晚了。
抬起头,深黑的夜空在如水的月色中静静流淌,像极了那双偶尔睁开的黑眸,温软、沉重、苍寂,那晚的情景清清楚楚地浮现:卸下所有包袱的他躺在地上大笑,毫不拘束地打闹,一起喝酒诉说心事,第二天起来伤风感冒……
心里像有把火在烧,不能深想,仔细追究会恨不得把那个人拆碎,可是又怎么下得了手。那么漫长的陪伴,那些欲言又止的神情。「请原谅我」——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索性恨到底,还轻松些。不期然的,想起兄长冷淡的话语: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肖恩,我也不会原谅你。」
是吗?那又为什么不杀我?不是“不原谅”,而是“不能原谅”吧。
啵!清凛的酒香顺风散开,肖恩灌了一大口,热气直冲头脑,却尝不出是什么味道。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喝酒是这般无味。
“辛苦了,肖恩。”温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走在雪白地面上的少女,让他想起那日走下飘雪山丘的青年,和暖的笑意在唇角绽放,宛如初春的和风,同样轻柔慰藉的嗓音也在脑中重叠:
「我回来了。」
“今天忙了一整天……肖恩?”
“啊,没什么。”回过神,肖恩不觉抱以微笑。杨阳目露担忧:“在喝闷酒吗?”
“嗯。”
“这可不好,酒入愁肠愁更愁,喝酒就相当于饮鸩止渴。”
“哈哈哈,你和维烈真像。”
“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杨阳一愣。肖恩微微一笑:“是啊。”和他一样靠着栏杆,杨阳注视宿命的另一半俊朗的侧面,年轻朝气的脸庞有着她不熟悉的抑郁,不禁感伤。
他们都变了。
“肖恩,我提到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嗯?不会,总不见得一辈子不提他吧。”
“也是。”顿了顿,杨阳低声道,“你恨他吗?”
“恨……我不知道,在锡维拉,那个幽灵说所谓的恨是死一万次也要手刃仇人的执念;万劫不复永远孤单也要达成的愿望;付出一切舍弃所有也不后悔的决心;是即使杀死对方,杀光和他有关系的人也无法停止的行为;是消失才能解脱的咒缚——我没到这个程度,大概不算恨吧。”肖恩苦笑了一下。
“……他那是偏执。”杨阳擦汗。肖恩转向她:“是吗?你恨罗兰时,是什么感觉?”
杨阳沉默,这就是最明确的答复。
“我恨自己多些,还有气他们都逼我恨他们。”肖恩一口气喝了大半坛酒。他说得不清不楚,杨阳却听懂了,目光转柔:“肖恩,你其实是想原谅维烈和席恩的,对不对?”